《平生未展眉》第54章


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寒门竖族被逼无奈,只好揭竿而起。
咸宁二年夏秋之交,以江南科考上百人同时弃考反叛朝廷为□□,去岁的农民起义军消停了不过半年便死灰复燃,东南被镇压几十年不曾有所行动的贼匪也是蠢蠢欲动。二者联合势不可挡,天下太平数十年加之江南生活富庶,当地地方官吏同边境驻防士兵早就异常懒怠,一个招架不住,竟令其势力一发不可收拾。起义军一路向西北挺近,不到半年时间已是接近河北境内。祸不单行,不知何方传出新君非遗诏所托,先帝皇四子刘焕才宜承继大统,传言一时甚嚣尘上。
刘炯才能平平甚至有些荒淫无道,继位后也不过是吴氏手中傀儡皇帝随时可操控,面对强大的外戚力量早就是无力回天。事发突然,吴氏已知必勒格那边早就指望不上,又碍于豫北汗王地位尊崇不能有所行动,于是在篡位□□的迫切心理鼓动之下也有些饥不择食,竟私下里委派毒门同东南盗匪相互勾结起来。
蒙古不会轻易出手,多方势力步步紧逼,刘炯竟然一时慌乱了手脚求到母亲这里来,太后吴氏见儿子跪在阶下可怜兮兮的样子,半是心疼半是恨铁不成钢,便下了懿旨唤母家兄弟进宫来,看向下面跪着的一母兄弟眼里布满涨红的血丝。
“弟弟现在胆量越来越大了?竟然连我的面子都不顾及了吗?”吴氏高坐在慈宁宫主位之上母仪天下,这古稀之年的妇人自丈夫去世后早生华发,却因养尊处优依旧身康体健,她自觉让周围内侍宫女退出正殿去,凤目流转间将弟弟浑身上下打量了一个遍。
“太后娘娘这话从何说来,弟弟从小不敢有分毫忤逆长姐,姐姐可是言过其实了。”
“呵呵。。。”宝座之上姿态雍容衣裳华贵的太后苦笑几声,“言过其实?弟弟还真是谬赞于我了,看来入宫多年对母家上下都不够了解了,我竟不知我一母同胞的幼弟竟是这般心性,做出这等无耻龌龊之举。”
“姐姐如此说话还真是错怪了念祖,”吴念祖跪在下首早看出姐姐说话仅是色厉内荏,于是微笑着并无怒色,“钱氏已经折在那山庄公子手中,目前成气候的世家大族仅余下我们吴氏一门,我作为吴氏在朝中的支柱又是我清河吴氏族长,自该为我一家之兴旺筹谋。”
“于是你便勾结乱党意图谋取刘氏政权?刘氏坐稳江山已有数十年,民心所向众望所归,且炯儿心性单纯并不是你的对手,我又是出身吴氏一门的太后,你竟能忍心做出这等阴险狡诈不仁不义的勾当?”
吴念祖略一思忖不慌不忙地抬起头正色道:“姐姐既然知道自己出身于此,应知与我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应当维护母家利益才是。刘氏自庆熙年间便有意清除世族,奈何只是杯酒释兵权削去了父亲的爵位而已,并不再有其他大的动作。如今情况有所变化,陛下虽依靠我吴氏夺得大位,然而并不保证不会继续庆熙景运之历来国策。到时候事情发展到玉石俱焚,再意图扭转乾坤,岂不是悔之晚矣。”
“思钰这孩子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并不是这样的性子,却一步步被你逼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吴念祖起先我真的是小瞧了你,你这手段还真是一流,”吴氏咬紧了牙关,将双手握成拳头,将声音放得更低不让外面听见,“我是刘氏太后,早不是吴家的人,因此弟弟放一百个心就好,我绝不会受你摆布。”
“这些事情姐姐自是不必费心,只是到了千钧一发之际,不要做我和思钰的绊脚石就好。”吴念祖始终跪在地上不曾起身,这时又叩首三拜,突然一站起来眼前金星直冒。
年岁终究不饶人,吴念祖站在原地微微喘息起来,不一会儿眩晕过去遂拂袖而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应当加快速度去做,以免延误时机追悔莫及。
御林军中虽被皇帝刘炯安插进了不少自己的人手,奈何刘坪岳峦二位将军威望甚盛根深蒂固,因此众人听得平州郡王意欲谋取的大事也愿意鼎力相助。众军士命运难测,加之王妃俞婉不久前失了一个已经成形的女胎内心煎熬,岳峦作为佛门俗家弟子,这几日便在佛前更加虔诚地祝祷,保佑身边人不再受苦受难。
刘坪带着食盒进入岳峦杂草丛生的院落时也是一惊,军中职位仅次于他的岳将军,居所简陋得贴身侍从仅有二人。岳峦却是看得极淡,一个人独居没有亲人朋友,即便天作穹庐地为草席,内心甘甜即是满足。
下人疾步进佛堂通报,佛前诚心祈祷的青年将军收起珠串敛身站起晃了一晃,却被一旁侍从伸手扶住。岳峦摆脱搀扶迎出来,神情中的平和淡定令刘坪也觉得心安。
“兄长为何要过成这样子?早说过缺少什么同我或者婉儿讲来便好,何必一定要如苦行僧一般?”刘坪看到他这个样子也是不忍,叹了一口气自食盒中端出俞婉专门为岳峦做的几样清淡小菜,素斋菜色虽说不上新鲜,却也是色香味俱全。
“坪弟不必这样,我这里并不觉得有什么苦处,”岳峦夹起一片菜叶放入口中,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头几年农人接连遭遇旱涝灾害饿殍遍野,我看了都是心痛的,又怎能够一人独享这饮食之乐?”
“唉兄长就是心思太细太能体恤众生,自己的身体都保证不了,何谈其他呢。日前你去我府上,连婉儿都发现你瘦了好些一定是没好好进食。今日我来这边,便是得了你弟妹之命一定要看着你将这些东西吃光才好。”
脸型宽广,双唇宽厚,岳峦是天生的佛相。自兄长岳山这唯一的亲人离去,北府军解散回朝,他便一直是这个样子,纵是七情六欲也再激不起内心一丝波澜。而刘坪不同,他身上担着更加重要的责任,一口气都不能松懈,岳峦见兄弟日日操心不得休息,也是极力从旁辅助,却再也没了之前那样争权夺利的雄心壮志。
“今日坪弟过来,为兄也有一事想同你商议,还望你能同意。”
“你我兄弟有什么可商议的,兄长有话但讲无妨,刘坪洗耳恭听。”
岳峦闻言放下心来,游走尘世多年尝尽世态炎凉早就疲倦不已,有些话已经到了不得不说的当口:“等到这次的事情结束,我便没有了继续留在军中的必要,坪弟放为兄回九华山吧,我想过了,其余皆是虚妄,出家为僧才是我岳峦应该的归宿。”
刘坪听此一言惊惧在当场,未想过兄长竟然这样言语,遂道:“为何?兄长与我同在军中这么多年应知我并不是心思细腻的人,许多事情若不是兄长从中斡旋以我能力绝不能笼络住这些兄弟。况且有我们从旁协助,今后王叔一旦成事必然会重用我等,未曾建功立业,兄长怎能忍心一走了之?”
“坪弟深知伴君如伴虎,君王心思一向深不可测,其余的话我即使多说也是无益,你应当懂的。”
对面的华服郡王细想起来心下凛然,曾祖祖父在世时处理功臣的手段,他不是不曾见过。岳峦话语间一笑置之,然而不觉中惊醒梦中人。
历代帝王未成事之前,身边皆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然而有难同当易有福同享难,尤其是对于掌握了军权的重臣良将而言,轻则罢官远谪,重则杀身之祸。没有任何一个帝君愿意见到自己身边人权势高过自己,即便是亲眷外戚处理起来也是丝毫不会眨一下眼睛。
“兄长所言句句在理,然而刘坪始终相信,王叔不是那样的君王。方才兄长所说还万望三思,军中不能没有你从旁协助。”
岳峦目光投向天际落单孤雁微笑开口终于道出实情:“若我说我是毒门派来,潜伏在你身边近二十年的卧底,坪弟以为,未来的陛下还能饶我?”
“可是大哥你从未加害过任何人。。。”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绝无反悔之可能。为兄再没有任何眷恋,唯有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话说到这里,坪弟日后必是高官厚禄,但是万万不要再这样心性单纯下去,莫再被我这样的人蒙了心智。我兄弟二人日后若再无机会相见,坪弟但记得九华山上,日日有人为我朝祝祷平安喜乐便可以了。”
一番言语过后,刘坪无言以对,滚烫泪水却不由得流了满面。岳峦心中十几年不曾言说的苦楚,他原是今天才终于懂得。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说来不过全是帝王心术。
☆、一斛珠
一冬过去冰雪已经开始消融,陆知恩久病的身体也逐步见好。山庄一心扶保淳王刘焕,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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