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未展眉》第62章


“王爷说我这样打扮自己,是不是可以同当年相提并论了?”眼角已有皱纹的王妃坐在庭院中间,靠着丈夫肩膀娇嗔。
“我记得当年我娶你的时候还不怎么情愿,新婚之夜就喝得酩酊大醉,若不是皇婶婶劝我很久,我可能真的要让我的婉儿独守空房了。”
“婉儿早就知道你心里的想法,所以我一直等啊等,即便你不来,我也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
“那婉儿同我讲讲好不好?你对谁都是最好最心诚不过了,唯独对我总是撒谎,今天可不许了哦。”
刘坪调皮地捏了捏妻子的鼻尖,今天早朝告假因此未去,十几年的相濡以沫早早就形成夫妻之间的默契,举止情态都越来越相似,即所谓夫妻相。俞婉抱着他的胳臂,半个身子倚在丈夫身上,他时而凶猛时而可爱的雄性气息,让她为之着迷。
“婉儿想过,如果王爷不来我房里,我便学河东狮吼,拖也要把你拖过来。”
“王府上下时时处处有人盯着,那样的话我岂不是要丢尽颜面了?婉儿又不同我说实话,一会儿便用苦药惩罚你。”
“不要服药了好不好,”俞婉躺了太久身体虚弱无力,清晨旭日东升投在面上双目一时睁不开,于是闭着眼睛同夫君说话,“现在嘴里都是苦的,王爷想听的那些甜甜的话,可都说不出来了呢。”
盛年的将军看到妻子面色发白,便更加裹紧了她身上的衣裳道:“皇叔近几天会有旨意下来,我可能,要再去北境一次了,婉儿答应我好好等我回来好吗?”
“王爷要是去北境的话,帮我,给缨儿钟灵两位妹妹带好。”
“好。。。我记得了。。。”
心心念念的丈夫儿子都在身边,俞婉满足地挨着丈夫睡过去,身体已经渐渐凉下来。刘坪抱着小妻子回房中安置在榻上,关上房门好几个时辰不曾出来。再开门时只见刘琢春晖一干人等都候在门外,陆知恩身体原因不能久站便坐在园子中间休息。半生沙场点兵的将军,一瞬间似乎老了很多岁。
昔日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见父亲悲痛之下形销骨立不成形状,刘琢整理衣袍收敛悲伤,一力担起整个王府,为母亲处理身后之事。
承平六年六月初二,平州王妃俞婉病逝于长安城王府之内,享年三十七岁。平州王妃生前乐善好施身后极尽哀荣,发丧之日暴雨如注,刘琢走在前面抱着母亲的牌位,刘坪挺直身体在后方扶灵跟随,从头到脚湿了个透,面上早就分不清楚是泪水还是雨水。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
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絺兮绤兮,凄其以风。
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落梅风
午饭时分陆知恩不太舒服胃口不佳,所以早早便回房躺着休息,却只是闭着眼睛没有睡意。宫里隔三差五派人来请平安脉,太医回回来都只是嘱咐着用原来的方子好生休养便好,其他话也不多说,众人心里明镜一样只是不说破,陆府上下因此相安无事。
春晖在自己住处练了会子剑,琢磨着父亲应该差不多醒了,便吩咐府上膳房准备好粥饭送过去。又觉得别人送去不放心,便自己快走几步去膳房那边盯着。这一路往园子里去遇见好些熟人,他的彬彬有礼与当年陆知恩的待人接物并无二致,瞬间刷新了许多上下人等对这公子爷的好感。陆知恩起身后由何时了慢慢扶着走到院子里晒太阳,很久他苍白的面色才稍微红润一些。
“父亲怎么起来了?今日同知堂那边功课繁多极是劳累,父亲病体才有起色,晌午暑热本该多躺一会儿才是。”
“春晖这会子不也该练剑来着。。。哎哎哎你慢点。。。”陆知恩微笑着看儿子端着托盘过来,男孩子被石子一绊差点跌倒,还好身手不错及时稳住了身体,才没把托盘扔出去。
“我没事,父亲稍等,我再去盛碗粥。。。”
“不用了,麻烦时了去一下吧,今天天气不错春晖陪我稍坐一会儿。”
待何时了远远出了园子,陆知恩紧紧身上衣裳,慈爱地看着眼前的孩子道:“真是看出来师父他老人家有多宠你们这俩孩子了,这么大还毛毛躁躁的。看你这着急的样子,该是北境有消息了。”
“父亲所说没错,蒙古大军春夏以来已经攻破北境多处关隘,掳走粮食妇孺不计其数,自从景运年间裁撤北府军后,现下军中人数军力所限,即便用尽全力也已是难以抵挡汹涌磅礴的敌方攻势。爷爷那里的消息快一些,想必赤云城急报传至京中,不过也就是今明两天的事情。”
“赤云城的事情我已有所耳闻,果然自从当年靖边将军离开之后,已经同从前大有不同了。近几年京中形势千头万绪,陛下那边无暇顾及,然而也是存了权力制衡的心思。如今这形势,也是早晚要发生的。”
“那父亲的意思,是说与蒙古的这场仗,是无论如何也要打的了?没有其他应对之策?要知道两国交兵,到头来受苦的还是平头百姓。”
“小晖果然是长大了,想法也比原来更加周全一些,”说话人语气平淡如水,眼神却是带了更多无可奈何,“头些年陛下并非不曾派人过去作交涉,而每次皆是无功而返,反倒落了一鼻子灰。陛下手头可用之人不多,太子虽说是天才的外交使节却不能出京,而我这身体又不争气不能为天家分忧,想来这一场浩劫,也有我的缘故。”
春晖见父亲眼神中流露出悲伤与自责,忙开口安慰:“父亲不必责怪自己,本来便注定的事情,又怎是父亲一人之力可以挽回?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春晖今日过来也有一事想要告知父亲,我同琢儿已经商议过,现在军中正缺兵员,我们作为男孩子总该去效犬马之劳。”
两个孩子近几年在山庄学得一身好功夫,文韬武略样样不输京中贵族少年。自从平州王妃俞婉过世之后,刘坪为了分散心中悲伤也是一心扑在眼前局势之上,世子刘琢更加从旁辅助不曾休息。男儿到了十四五岁岁的年纪,也是应该早去军中历练筋骨吃苦耐劳,陆知恩听他这样主动要求心下满意,却也替已经过世的玉铃毓秀夫妻二人心疼,感动于这个孩子的成熟稳重:“你们可同刘坪王叔商量过了?按说过几年再参军,也是不迟的。但凡他能同意,我这里自是没有意见。”
“王叔十岁从军,十四岁便有军功在身,我和琢儿已经这个年纪早就该为国效力,怎能在此生死存亡之时做缩头乌龟?王叔那边早就已经应允琢儿参军,现下我这里只问父亲意下如何。”
“我的春晖长大懂事了,父亲很是高兴。只是军中没有身份高低之别,一切都要重头开始。希望你们兄弟两个,能在军中相互帮衬,万事小心提防。”
“此事父亲放心,”春晖明白父亲言下之意,因为自己是父母当年嘱托的孩子,父亲总是着意保护着自己的安全,于是出言让他安心,“孩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受教于父亲和山庄多年行事自有章法,若是我亲生父母在世,也是愿意看到孩儿今日从军的。”
何时了重新自膳房端了温热的粥汤过来递到陆知恩手中,陆知恩心情大好身体也舒适,觉得腹中饥饿便比平时多用了一些,遂接过一旁备好的干净帕子拭净手脸。不错,孩子们已经长大不再需要父亲的羽翼,玉铃那样耿直坚定的男儿,若是活着见到今日的儿子,也必是欣慰多于疼惜。
“正事总有时间讲,我见这几日府上的女孩子皆在议论春晖身形气度。我家春晖这么优秀的男儿,可有心仪的姑娘?”
“父亲这话从何说来,春晖才多大,说这种事情还早着呢。”
山庄这些年来一直在寻觅清兮那个小女孩的身影,却屡次三番查无所获,若是她仍然活在人世想必也快要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吧。粉嫩粉嫩的女孩儿,从出生的那天起便在春晖心中种下一颗种子,多年来已经茁壮成长,绚丽缤纷。因此春晖始终相信,她一定还好好地活着。
年轻的男孩子默默低下头去,若是说心仪的女孩,也唯有她呀。
事情总是在以不可预知的速度发展着,承平六年六月二十,俞婉方去世半月余,北境便快马急报传至宫城内,信中言说蒙古大军一路向南势不可挡。早朝后皇帝难得传唤陆国公入宫觐见,君臣二人一谈起来似乎忘了时间,几个时辰过去,见陆知恩稳稳靠在软垫上的身体已经开始虚晃,皇帝刘焕才惊觉天色渐暗,已经是用晚膳的时辰。
“微臣体力不支失态于御前了,还望陛下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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