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艳伶》第313章


正这会儿谷师父正带了刚下了学的木鱼儿过来,木鱼儿还是头次看到徐碧箫扮相,道:“哇,这个姐姐好漂亮啊!”
又听见燕春来在那咭咭格格的笑,徐碧箫张俊脸红的不行,待要想刺她们几句,心里突然就难过起来……
这些人,都不知道这出戏演,或许商雪袖就要离开了。
他张了张嘴,却默默的转过头去,对着镜子仔细的勾画起来——他要陪着商雪袖演好这出戏。
在下午的时候,全出《碧云宫》的阵容终于放了出来。
看的人不知道是应该叹声“商雪袖就是商雪袖”,还是应该庆幸没有错过这么场大戏。
本应已经离京的秋声社的徐碧箫,那大字明晃晃的挂在第位,饰演这三日的李妃;下面便是并列着商雪袖的宋王,燕春来的前寇珠后寇玉;在下面,更是惊人,余梦余这样儿的竟然已经排在了第三排,以他开始,余梦余的陈琳、响九霄的刘妃、禄大奎的郭槐、小玉楼的德王……密密麻麻,简直晃花了人眼!
无论来观戏还是看热闹的,都在门口指点评说,将荣升戏楼的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正哄闹间,就听后面由远及近,个响亮的声音遍遍的道:“广音科班多谢各位借过!”
稍微懂些个的,便推着旁边的人往两边站,让出了条道儿出来。
便有个年轻的小伙子穿着青色衣袍,下身是同色的练功扎脚裤子,带了溜儿和他同样装束的人过来。
小的十二岁,大的也不过十五六,排着队,个个精气神儿极好,身子挺拔着、整齐的走进了戏楼。
还没等有人问,就已经有人解释道:“那是广音科班的学生!每旬都要出来观场戏!今个儿晚上既然是这几位的戏,那更不用说了,必定有进益啊!肯定是要看的!”
那人语声兴奋,就如同他家开的科班似的!
便有人附和道:“这些个学生的座儿要是往外卖,还不晓得能多赚多少呢!可却喊了学徒来看,可见广音科班是个有志向的。”
在街角处,人有些寥落的站在那里,低声道:“伶人……并不低贱对么?”
旁边站着的人,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道:“民生在勤,勤则不匮,这点上,伶人若要吃饭,就要练功不辍,这和士农工商并没有什么不同。”
此人正是文又卿,他此刻也顾不上徐碧箫了,想了想又道:“只是声色二字,伶人兼备。若有君子操守,更或是家贫,观之也不过是偶尔安性自娱之举,”他语气转道:“然而世间人往往因权势豪奢,耽于声色,又有种伶人不愿吃苦、只愿讨巧,甘行下贱之事的,便将这行都带累了。”
文又卿偷偷觑了眼皇上,看皇上对他这番话不置可否,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斜对面的荣升戏楼,心中觉得为徐碧箫这小子操碎了心。
他又不敢拿商雪袖做例子,更不想说出徐碧箫来,便咬了咬牙道:“可伶人中也不乏有操守的,就拿余梦余来说,敢将家里的班子叫‘镜鉴班’,可见是个人品忠直的,便是文人当中也有些个薄名。自打设了行会,剔除了些污名的伶人、戏班、戏楼,风气倒是好多了。”说完了还不忘拍马道:“自然这也是因为圣上治下清明,梨园风气便也有清新气象。”
说完了,他自身也有些鄙视自己,文大学士,为了个欣赏的伶人,也要奉承圣上,可他转而想,又觉得也没什么错,徐碧箫个性耿直乖张,是个真君子,当真值得交。
他这走神,就见皇上已经向那戏楼走去,便急忙跟在后面。
此时行将开锣,人已经进的差不多了,门口的小厮只觉得快要迟到的这两位客人贵气无比,简直都不敢抬头看,便匆匆请了他们进去。
连泽虞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戏台上灯火通明。灯火通明之下,是个明黄色的身影儿。
他怎样也看不清那人的面目……那样浓的妆容,还挂着胡子……而那声音低沉而幽远,带着沧桑和磨砺之感……
那是他的阿袖么?
第435章 戏如人生
文又卿已经悄悄的退了一桌之远。
圣上落泪了!
可却让他在这雅间里如同在火上烤!
叫好声一阵高过一阵,文又卿想看,又不敢看,他偷偷抬了头,可是却被这观戏的围栏挡了一大半儿,几乎看不见人!
他不得不悄悄又往前蹭了蹭,这才看到徐碧箫正在台上,一身船娘打扮,水青色的衣裙,装饰和《吴宫恨》里的西施有些相似,只是手中却是一手执船桨,另一首拿着荷花苞。
在乐队师父奏出过门儿之后,徐碧箫才有些羞恼的开了口:
“这位客人欺奴甚,
枉自湖中称名流!
一杆打翻落湖底,
浑身淋淋、头戴荷叶,
看你是羞也不羞!”
因他原本一直演些苦情戏,难得见今晚这样的小女儿态。那副原本以哀怨忧伤动人的嗓子,此刻也流出了丝丝缕缕的娇嗔,当真是文又卿都不曾见过、听过!
台上的宋王便将折扇展开,眼神儿斜瞥着这摇浆的女子,轻轻摇动着唱到:
“莫要闹来莫要羞,
人为少年当风流。
你看这叶底鸳鸯交颈眠,
便如同人儿一双水行舟。
再看那鱼儿戏荷东西游……”
唱到这里,那宋王极其潇洒的拂了衣袖,却是将那衣袖甩在了徐碧箫的腰身上,徐碧箫便含嗔带怒的瞪了一眼,往船艄轻移了一步,宋王却也跟过来一步,接着道:“
你乃采荷女,
我是送鱼郎,
当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文又卿看着二人这场戏,心中自是喟叹不已!
难怪徐碧箫对商雪袖推崇备至、维护备至!
余梦余对商雪袖的评价在这几个名角儿身后头的文会里流传,他并不以为然。
可如今看来,余梦余这番话,可完全不是提携商雪袖的面子情!这商雪袖,除了生、旦两行俱都是技艺精湛、炉火纯青之外,更有的是一身傲骨。
所以才有梨园行会之规,才有广音科班的学徒们这样的精神,才有百姓谈论间不知不觉的口气上的转变。
当真是“梨园清风,以期永年”么?
连泽虞只是看着。
直到现在,他也无法将那个台上一举一动有些肖似男子、已经全然听不出柔婉旖旎音色的宋王,和商雪袖联系在一起。
他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
她此刻,难道不应该是扮演那个采荷女,容颜丰盛、扮相华丽,身姿婉转多情,如同名花盛放一般开在这流光溢彩的舞台上么?
戏台上,徐碧箫的采荷女已经进了宫,正与宋王相扶而凝视,可他眉心微蹙,眼中已竟带了隐忧与决绝之情。
“李氏女在西湖十八年整,
每日里撑游船采荷撷蓬。
好年华虽贫寒却无忧虑,
风雨中,遇郎君,
啼笑间我与你爱意萌定。
自幼儿父母亡奴实薄命,
此一去入深宫此身有凭。
望郎君念在奴一片真心,
望郎君怜惜奴如同飘萍。
望郎君念及奴远离乡井,
望郎君怜惜奴,
山一途,水一途,再难望归程。
此一去,惟愿得与郎君欢好终生,
方不负西湖上交颈盟双星。”
文又卿悄悄的退了出去,他将雅间的门掩好,因为还未散场,走廊里几无人声。
他不敢窥伺圣心。
他有些懊悔为什么今日陪着皇上来观戏……日后皇上想起来,心中难免不悦。
文又卿在外面枯站了一会儿,便听见人声鼎沸起来,看样子是今个儿晚上的戏暂告一段落,咬着牙进去道:“皇上,趁着还未散场,应该回宫了。”
连泽虞沉静的点了点头,回了身,正待开门而去,却又转头望向那空旷的戏台。
那青衣所唱,就如同当年在大漠之中,毫不犹疑、点头轻许的商雪袖,曾抛却拥有的一切,甚至名字,将自身的全部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文又卿道:“皇上,明日,不然……”
连泽虞并未说话。
文又卿只得又道:“明个儿和后个儿的,臣也已经定了这间雅间。”
话音落下,这才看到连泽虞迈步而出,向着夜色中走去。
文又卿实在不愿意做这样的苦差,梨园行会的会长商雪袖,就是薨了的熹贵妃这样的天家秘闻,他知道也就算了,可如今还在这儿看皇上的心头好在这唱戏,还已经是第二场了,当真是如坐针毡!
相比起来,他身为大学士、太子太师陪同皇上私自出宫看戏会被御史攻讦这点儿小担忧,简直都不算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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