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歌·山河曲》第205章


兄濉?br /> 天下太平,他想的不就是这一天。如今京城里算是平静如水,内里纵有波澜,却是水下的暗流,可以视而不见。龙佑帝是个奋发的年轻皇帝,任用新人,更改朝纲,当是今后几年应有之政,不必再由他这个旧廉察操心。
郦逊之一打马鞭,将前尘旧梦抛在蹄下烟灰里。
第四十八章 尘定
金氏子弟杀的杀囚的囚,仅有几个痛哭求饶誓死效忠的,被龙佑帝饶过不杀。有翰林学士死谏,要龙佑帝斩草除根,皇帝到底顾念要留下金氏血脉,没有准奏。
慈恩宫如今就是一座冷宫。龙佑帝几次走到宫门前,转念又摆驾他往。直到听说太后哀伤过度,三日未食,皇帝心生不忍,悄然来到慈恩宫外。
“母后!”
太后失神地抬头,龙佑帝发觉她竟老了二十岁,像一个衰惫的乡间老妇,不复雍容华贵。他心一酸,伸手抚她头发,慢慢俯下身靠在她膝下,叹道:“儿臣来给母后请安。”
“晚了,什么都晚了。”太后黯然失神。
“儿臣已决定饶恕金家的罪过。”
太后缓缓摇头:“我金家的人没有罪。他们只是安分守己地封爵当官,就算贪一点,这天下是我儿子的,他们贪一点有什么不可以?”
龙佑帝默然不语。太后任着两行老泪爬过脸上柔软的皱纹,咳了数声又道:“真正想反的是左勤、是燕陆离,可是皇帝呢?只记得灭金氏一族!只记得灭我金氏一族啊!”话说到后来,变作哀哀呜咽。
自金要儿成为太后,雍穆王金敬、安阳侯金政、安乐侯金致、安熙侯金放、随喜侯金敏、崇善侯金敞,金氏一门一王五侯,朝廷各院府及地方,皆有金家在位当权者。此时树倒猢狲散,金氏在朝为官者一律查抄家产,被杀者凡三十一人,被贬四十七人,流放者七十六人,比起之前的权势可谓天壤之别。其余妻妾儿女及奴仆共数千人,虽看在太后份上免于族诛,然男子用不得任京官及侍卫,女子不得嫁有功名在身者为妻。诏令即下,金氏已永无翻身之日。
龙佑帝见太后悲戚不已,也自垂泪,太后冷冷推开他,道:“你不姓金,你不会明白!是我没用,生了个六亲不认的儿子,灭了金家是我的报应!”她猛一抽气,突然森然对龙佑帝道,“可是皇帝,你的报应也快到了!你杀那么多至亲的人,他们的鬼魂不会放过你!”
“够了!”龙佑帝原已不甚其悲,听到太后开始胡言乱语,不耐地站起身,冷冷地道,“太后,你至亲的人是我,我至亲的人是你,再加上少阳,我们才是一家人,其他人的死活究竟不如我们三个重要!母后是想沉湎往事,还是想重新做回皇太后,请好自斟酌!”
龙佑帝一转身,心中憋屈的发慌,一眼瞥见桌上的茶盏,倒了一杯茶,压住火气递给太后。
太后并没有接,她呆呆地看着龙佑帝,半天才明白过来似的,突然说道:“一家人?呵,你还记得我们是一家人。你知道为什么一定要郦逊之娶少阳?他,才可能是你真正的兄长!”太后恶狠狠说完,仿佛忆起了不堪回首的往昔,一双眼瞪得像是要吃掉皇帝。
“当”的一声,茶碗落地,龙佑帝茫然失色。他犹如被一剑刺中,鲜血映红了黄袍却犹不自知。
当日母后说郦逊之令她想起个人,那人就是许贵妃,真正的皇子竟是郦逊之!龙佑帝头皮发麻,他已经没有和郦伊杰对质的机会,这个老狐狸正准备带着他的两个儿子远走高飞。
他启用不了郦逊之,而郦逊之随时可能重返朝廷——凭借隐藏的尊贵身份。
龙佑帝汗如雨下,他清楚地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
疾步走出慈恩宫后,龙佑帝派人探询郦逊之的下落,得知他竟在永秀宫,暗道天助我也。他急点两百名禁军围住永秀宫,而后清理出永秀宫外一座冷清的暖阁,指挥刀斧手与弓箭手埋伏妥当。
郦逊之步出宫殿时,浑不知一只脚已踏进了鬼门关。
“逊之!”龙佑帝安然地于永秀宫外的广场叫住了郦逊之。夕阳欲落,郦逊之回转身来,暗色如花绣在他的衣襟上,龙佑帝仔细看他眉眼,悲哀地找到了相似的证据。
他们都有酷似先帝的坚挺鼻梁,细看去,连眉毛的长短起伏,也是一模一样。
龙佑帝百感交集,在亲缘面前有刹那的迟疑,但当郦逊之谦卑地步近,向他屈膝行礼时,他心中再度竖起高墙。
“起来说话。”龙佑帝扶起他,明白即将说的话,是真正在向郦逊之告别,“你要走了……”
“逊之心有社稷,如有召唤,自当随时为皇上效力。”
龙佑帝辨不出郦逊之说的是真情或是假意,他也懒得分辨,郦伊杰费尽周折保全先帝之子,可以视作对先帝的忠心,却绝不是效忠当今皇帝。龙佑帝想好了,他不会再动郦伊杰,免得在史书留下鸟尽弓藏的评语,辅政王爷必须留下一位,才显出讨伐另外三人的必要,否则就成了屠杀功臣,令天下寒心。
“你要好好照顾你父王,他是我最倚重的大臣,却一心退隐,这是我没福气。如今你也要走了,幸好尚有琬云陪我,不然,我无论如何都会留下你们其中一位。”
“皇上对郦氏一门恩宠有加,皇恩浩荡,臣……草民……”
“你又说客套话。什么草民,你即使没那虚衔,也还是国舅爷,还是我最倚重的臣子。”龙佑帝立即打断他,“来,随我到暖阁去,我有话和你说。”不由分说,携了郦逊之往那间暖阁走去。
郦逊之见皇帝郑重其事,想是有事吩咐,又恐皇帝仍惦着江留醉,不由反复思量,要如何应对方能消除皇帝心中的不安之意。
暖阁有股常年无人的尘封气味。龙佑帝记得有一年下大雪,他来寻郦琬云,无奈积雪过膝,他便摆驾在这暖阁小坐。郦琬云得知他来了永秀宫,不顾大雪纷飞,特意在怀里揣了手炉,横越两尺高的积雪来接他。
那时,不过三十丈的地儿,她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两脚差点冻伤。
龙佑帝想,将来她知他杀了郦逊之,会不会恨他?郦逊之并不是她的亲弟弟,却是他的亲兄弟。龙佑帝苦笑,这真是世事颠倒。如果,没有那个曾经满布京城的皇子谣言,如果,郦逊之不是被一位王爷收留,他会乐意在暗中认下这个兄弟,这个一直在帮助他的良臣。
可郦逊之拥有的实力太危险,若再与人联手,随时能倾覆朝廷,他不能用江山社稷冒险。
郦逊之燃起一对熏笼,温暖的气息很快笼罩两人,君臣相对而坐,各自捧了一杯茶沉默。天色渐暗,郦逊之又将面前的几只蜡烛点燃,看了火光晃眼,心头微微安定下来。不知怎地,他有无可名状的不安,尽管朝堂上诸事已定,他可随父王归隐,但皇帝的特意召见,令他勾起许多心事。
“三王之乱后,你我未及倾谈,转眼你就要走了。”龙佑帝慨然叹道,望了茶水涟漪,不胜惋惜的语气。
“是逊之的不是,只因忙于家事,故而……”
龙佑帝用杯盖拂去茶末,打断他的话,“你为官日子虽短,但极有主见,如今你挂冠而去,可有什么要嘱托我的?”
郦逊之心想皇帝真是器量宽宏,略想了想道:“逊之不才,皇上若是以此询问臣父,必有经国之论。逊之一介武夫,只能就事论事,如有疏漏,万请皇上原谅则个。”
龙佑帝笑道:“你就是这个脾气,先想好退路再说。这不是殿试,我也不是考你,但说无妨。”
“是。京畿一带经此一乱,伤了元气,诸事废弛。好在皇上英明决断,金氏、燕氏、左氏三乱能在短短数十日一并扫除,实是社稷之福。只是此三乱又各有分别,不可一概而论。金氏是宠极生骄,作威多年,其党羽遍布朝野地方,此番翦除,可想而知是举国同庆。燕氏则不同,燕陆离素有贤明,又借失银案一事起事,坊间有被逼反之说……”说到这里,郦逊之一顿,留意龙佑帝的神色。
龙佑帝淡淡地道:“你直说便是,这些言语我不是没听说过,信口雌黄而已,你再说下去。”
“燕陆离如今身死,燕家旧部悔罪归诚,然民间议论虽然无稽,听之任之亦生流弊。理应再出诏书,声明其所有罪状,并宽宥其亲族,以彰朝廷仁爱之德。”
“你说得是,燕陆离死后,尚未像样地写过诏书,投诚有功的将士也未犒赏,甚至你郦家将士中的有功之臣,也未及论功叙录。这是我的疏忽,明日便差人去封赏,以安众心。”龙佑帝抚着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