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皇帝》第1897章


但,且渠且雕难怎么甘心?
他紧紧握着拳头,心里面不断权衡着。
作为一个叛逆者,且渠且雕难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向北匈奴臣服的。
所以,他唯一的出路,便是投降汉人。
然而……
倘若他降汉……
折兰人、卢候人、羌人,都会跟他翻脸。
恐怕,在他说出降汉这个词的时候,便是各部造反之日——虽然现在,河西各部都已经在事实不鸟他了。
他派出去联络的使者,一个也没有回来。
那些曾经恭顺的部族,那些曾经阿谀奉承之人,现在已经在谋算着将他的脑袋卖一个好价钱。
至于那些曾经的敌人,那些恨他入骨之人,恐怕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他千刀万剐。
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也是他最后赖以维系生命的,就是他手里的那三个且渠氏本部万骑。
这三个万骑,是他这几年穷尽一切手段和办法,千辛万苦打造出来的军队。
可是,在遇刺以后,且渠且雕难连这三个万骑也不敢放心了。
谁知道,这三个万骑里有没有想卖他的呢?
想到这里,且渠且雕难就满心苦涩。
甚至有些绝望。
他发现,自己甚至找不到求生之路的路径,似乎只能坐以待毙!
而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幸好……幸好……还有逍遥散……
抓起一包逍遥散,打开来,点上火深深的吸了一口。
如梦似幻,且渠且雕难在烟雾缭绕之中忘却了人间的忧烦。
而在帐外,大雪纷飞。
……
“且渠且雕难那边有什么情况?”在居延地区的中部,靠近一处湖泊的山谷之中,戴着一顶传统毡帽的折兰王骨荼问着一个刚刚回来的贵族。
“这贱奴大约是被吓破胆子了……数日来一直躲在马鬃山上……”那人轻声答道。
“马鬃山附近只有三千余人……大王,要不要奴才带人去杀了他?”立刻就有一个贵族高声说道:“只要杀了这贱奴,河西就是我们的了!”
折兰部族虽然在马邑之战受到重创,几乎损失了所有的精锐,但虎死余威在,况且折兰人的根基还在,这几年休养生息,特别是与且渠且雕难结盟,折兰人的实力迅速恢复,虽然与巅峰相比,还是有些差距,但却也重新拥有了接近一万骑兵。
折兰的一万骑兵,可是足以横扫整个河西,打垮一切的力量。
帐中所有人都确信,只要自己动手,那么夺取河西的控制不成问题!
况且,还有北匈奴的驰援!
狐鹿涉和句犁湖都已经承诺,只要折兰愿意反正,杀死且渠且雕难,献上于单,那么就以折兰为河西之主,将整个河西走廊都交给折兰!
这样的好事,自然没有人拒绝。
每一个折兰贵族都是心潮澎湃。
但,骨荼却不敢这么心宽。
他是马邑之战的幸存者,在战斗中他被俘,最后被军臣花了三千个被掳被俘汉家军民才换了回来。
讲道理,他应该对军臣忠心耿耿,哪怕不能为了保护于单去死,也应该至少尽力。
但,就是他,这个最不可能背叛军臣的人,与且渠且雕难联手,屠灭了军臣当初留在河西的本部和单于庭的卫队。
从而建立了西匈奴这个割据政权。
如今,他又在眼看西匈奴要沉船之际,与北匈奴眉来眼去,达成了协议。
在过去,骨荼是绝对不可能做这些事情。
只能说,战败给他造成的影响太大了。
那次惨败,不仅仅给他留下了永世难忘的教训,更让他对于折兰人的武力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先不要去动他……”骨荼摆手道:“且渠且雕难留着还有些用……”
对于这些折兰的新生贵族们,骨荼其实是很不满,这些人与从前的折兰人没有差别,满脑子都只有打打杀杀。
但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是靠打打杀杀就可以立足的时代了。
况且,单纯论武力,折兰的实力,别说是去打汉军的神骑了,恐怕随便一支汉军野战骑兵都可以冲的折兰人七零八落——他曾在长安被安排去参观过灞上军、棘门军的训练和演习,对此他心知肚明。
是故,在骨荼看来,河西之争现在才刚刚开始。
一开始就发大招?以后怎么办?
况且,合黎山的汉军正在磨刀霍霍,这个时候内讧?不是给汉朝人机会吗?
第1615章 河西!河西!(二)
祁连山上,雪花飘飘。
远方的山巅,古老的冰川巍然不动。
凝视着数十万年甚至上百万年前的冰川,呼衍当屠向前踏出了一步。
沾满了鲜血的靴子,在雪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暗红色印记。
此刻,山峦上下,厮杀声连绵不绝,一如当年。
只不过,角色要对换一下。
当年的政变主力之一,且渠氏的男人和他们的奴隶,此刻已经溃不成军。
在汉军对居延施压后,且渠且雕难就带走了且渠氏族的主力万骑,只在祁连山和附近留下了不过三千多兵力——这三千多人中还有差不多两千,在这次政变之中倒戈。
而此番政变的主力,则是来自祁连山周围五百余里的羌人和卢候、若卢、休屠等部。
说起来也是好笑。
孪鞮氏的单于要夺回自己的权力,竟然只能依靠那些过去的附庸和奴隶甚至是敌对势力。
握着马鞭,呼衍当屠也不知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但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趁着隆冬大雪封山之际,夺回祁连山,扶立于单,然后立刻与汉朝达成协议,引汉兵入河西。
这叫做借师助剿。
至于,汉军来了会不会就留下来不走了?
这却是管不了!
有一点,呼衍当屠可以确信:汉朝军队和他们的皇帝必然不会拒绝来自他和于单的好意。
汉朝的文官士大夫们也不可能对他和他的主子见死不救。
蛰伏这两年,呼衍当屠也读书了,也懂道理了。
他知道,对于南边的汉人来说,忠义是永远不能无视的高尚品德。
汉朝有个著名的故事——赵氏孤儿,说的就是忠臣义士,于危难之间扶保幼主,受世人称颂的故事。
“杀!杀光所有忤逆的且渠氏逆贼!”呼衍当屠抽出腰间的长刀,下令:“今日必须控制整个祁连,然后收拢兵力,向汉遣使、求援,借兵!”
元德九年冬十月丙辰(初九),故匈奴左大将呼衍当屠与河西羌七部、休屠部、若卢部、卢候部于祁连山发动政变,血洗祁连山,将留守祁连的且渠氏族、当阳氏族等且渠且雕难心腹部族斩杀殆尽。
所有高过车轮的男人,统统被杀!
祁连山流血三日不止。
但是,因为风雪之故,外界根本不知道祁连山发生了变故。
掌握了祁连山后,且渠且雕难立刻率诸部头人,于祁连山北麓举行祭天大殿,申斥且渠且雕难和折兰王的种种背信弃义、忤逆之事,并恭迎西匈奴单于于单。
……
合黎山以西五十里,弱水河畔,汉军甲塞。
此地,原本是谷羌的一个营寨,地势险要,控扼弱水,在去年秋季,僰人击破盘踞在此的谷羌一部,尽掳其民,然后汉军在此建立一个小型的要塞,并在整个秋天不断坚固和扩建,并将之命名为甲塞。
意为汉军前沿第一座塞城。
经过数月的加固和扩建,甲塞的防御如今已经有模有样了。
塞中建有三座烽燧台和两座箭楼,城墙也足有一丈多高,足可抵挡敌人的奇袭。
塞中更驻扎了一个加强的司马部队。
有一个陌刀队和数个弓弩队,塞内还有数口水井,并储存了足够全司马食用数月的粮草。
此塞建立后,汉军就牢牢的控制住了弱水中游,并有了窥伺弱水下游乃至于居延泽的能力。
任何从居延或者其他方向来的敌人,都必须先拿下甲塞,才有可能继续向合黎山挺进。
不然,留着甲塞之军,等于给自己埋了颗钉子。
这一日,王安如往日一般,举着千里镜,巡视着广袤的原野,搜寻着可能出现在视线中的任何人或者动物。
入冬以来,不断有从居延泽逃到汉室控制区的西匈奴牧民和奴隶。
这些人实在无法忍受西匈奴的高压统治和残酷剥削,于是冒死逃来。
王安最喜欢这样的人了!
因为这意味着政绩,也意味着功勋。
归义来投的人越多,他的功绩与功勋也越多。
也越受上面重视!
没办法,未来汉室要开发合黎山、姑臧山,经营居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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