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律》第93章


石典闻言,愣了一瞬,“这老东西……他来干嘛?送花圈?”
正说着,他后脑勺上就挨了一下子,北海若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比了个口型,“说话小心点,当心闪了舌头。”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程回那脸,阴得锅底似的,“前几天,我们安插在四岳府上的线人送来一条密报,说东岳不知从何处得来一块‘女娲补天石’。”
石典耳朵一竖,“详细点。”
程回的神情颇有点沮丧,“那密报的内容十分粗糙,‘东岳,女娲补天石,审判’,我小时候听我爹说过,自大圣女娲将天补齐后,多余的五彩石都被封进了山海关里,这封密报,只有大人一人知道是什么意思。”
石典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又翻出自己那本小破书,翻来覆去地瞎翻一阵,老感觉有个念头就在徘徊,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门铃又响了一次,石典猛地一拍大腿,“对了!就我被污蔑盗了昆吾刀杀人之事,我和东岳这老家伙被关在一起,他向我说起过,山海关之内有一块‘功过石’,这石头邪门儿,顾名思义,是用来考核历任州长功绩与过失的。”
他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糟了!”
如果他俩猜得不错,那么山海关里那块功过石的前身便是女娲补天石,那么“审判”二字当真不是空穴来风了,如此一来,东岳的此次前来,竟是包藏祸心的了?!
北海若十分悠闲地靠在摇椅上晃荡,除了每隔半小时看看顾寒声死没死,其余时间尽在哼小曲儿。
程回沉了口气,调整了一番表情,从门上被北海若冲撞出来的大洞里跨了出去。
东岳行了个扣头礼,五体投地,“老臣此次前来,希望顾大人能出马,为我等主持公道。”
程回心里一突——祸不单行。
第63章 五行阵
程回不动声色地呼口气——可见面瘫还是有点好处的,起码他断定东岳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咬着牙赌了一把,“什么事先起来,进去再说。”
东岳不动,硬邦邦地跪在地上,“老臣罪该万死!之所以执意要请顾大人出马,实在是我辈位卑力薄。”
“地府禁地夭园,遭小人布阵,出了天大的岔子——”
程回吃了一惊,夭园关系着整个九州的繁衍生息,倘若夭园果真出了乱子,那么顾寒声在第一时间就应该有感应,可眼下顾寒声并没有提到这一茬,程回做了最坏的猜测,只有两种可能,要不,就是有人用什么障眼法障住了九州长与夭园之间的血脉联系,要么,就是顾寒声已经衰弱到无法感应的地步了。
前一种可能还好,证明那些暗地里放冷箭的人尚不清楚顾寒声的现状,后一种可能,就是他们故意利用这一层疏漏,侥幸抓住了这次机会。
“屋漏偏逢连夜雨,哼,我倒想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程回心里冷笑,他厉声喝了一句,“阎王何在!”
东岳:“阎王自知犯下滔天罪过,自行革去阎王一职,目前地府一干事务往来,老臣已经差人着手处理了。这一番先斩后奏,实在迫不得已,万望顾大人能暂且饶恕臣这一回,来日方长,臣自会前来负荆请罪。”
程回心里突兀地冒了两个字,“架空。”
九州权力终端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架空了,这些人此番前来,乃是逼宫。
东岳用眼角余光向程回身后瞟了一眼,坐实了心里的猜测——顾寒声确实倒下了。
这条消息是刘素从鬼宗林邠那里得知,东岳有顾虑。他精心筹划很多年的阴谋,倘若不能一击致胜,那么他所有的准备与隐忍、伪装,就此成了竹篮打水,到头来空受了那么多年的提心吊胆,只落得个胎死腹中的结局;而这种机会却又那么稀少,稍纵即逝,不由人不野心膨胀。
他受够了,凭什么这九州的权柄只能由他澹台家族代代相传?又凭什么澹台千山没落之后,他还要受顾寒声这个不明来历的人的摆布?
凭什么他就得尊重这既定的一切?他对这一切,有一千、一万个不服!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不用俯首称臣,过了这一关,我就是天下的主人!
他心里的不忿越是猖狂,他的神情就显得越发诚恳,“事出紧急,还望顾大人以大局为重,过了这一劫,老臣愿受千刀万剐,虽万死不辞!”
程回恨得牙痒痒,他偏偏拿这个东岳无可奈何,这个狡猾的老狐狸,句句都是以退为进,说得叫人无法反驳,只能一步步眼睁睁地落入他的圈套,他恨不能将此人碎尸万段。
这时候,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行了,我知道了。”
他一回头,远远地,顾寒声靠在阳台的栅栏上,淡淡说道,“你先退下,我自有分寸。”
距离那么远,可门口两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东岳眼神里淬出一丝诧异,他又反复想了想自己的计划,后来觉得这样做未免优柔寡断,一箭既出,终不可回头,拼死一搏,大不了肝脑涂地。
“是!我等,在夭园琥珀池恭候大驾。”
程回飞奔回去,顾寒声软绵绵地靠在沙发上,浑身湿漉漉的,精神萎靡不振。
他登时气急攻心,就越发恨自己当初的口不择言,“我替你成吗?”
顾寒声苍白的唇上斜斜引了一抹笑,“你过来。”
程回战战兢兢地走过来,半跪在顾寒声的脚下,脸上竟然全是哀求。
顾寒声:“不是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早晚有一天,这东岳势必要和我来一场较量。从我接过平沙杖起,这天下间不肯臣服的人,海了去了,甩给我脸色看的,我都看腻了。当年位高权重的大将们,有的像狐族的石大将军,”说着,他转向石典,“你知道你爹为什么自杀吗?”
石典奇道,“为了不挡着我的路啊。”
顾寒声叹口气,摇摇头,“愚不可及,你爹也算当年九州响当当的风流人物,一表人才,也正当盛年,为什么一从山海关前参加完混战,回来就自杀了呢?那是因为……他也不服我,但他骨子里的忠义不允许他不服。你爹的个性那么烈,怎么肯苟且偷生,不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么?”
石典愣了愣,挺难看地笑了笑,“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记这么清楚,你是不是有毒。”
顾寒声揭过此话不提,接着刚才说,“还有的,就像阎王这样的,世世代代都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别说什么忠义,能活着,就是他最至高无上的法则;再有,就是东岳这一类的道貌岸然的,表面上正气凛然,用心却比谁都险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也挺难为他,都到了这时候,狐狸尾巴才露出来。”
程回双目赤红,低声吼道,“你别说了!都什么时候了,说这些有用吗?!”
顾寒声一脸糟心地看着这二缺孩子,手在他肩头拍拍,“这位小同志,还等什么,随朕出宫。”
琥珀池前的空地上,此时挤满了乌泱乌泱的人。以四岳为首,分站得泾渭分明。
顾寒声不露端倪地站在琥珀池的界石前,和风细雨地露齿一笑,“哟,这是逢年过节的喜庆日子么,来这么人凑热闹?”
东岳对他话里的嘲讽一概视而不见,扑通一声,率先在地上一跪,“还望我主以天下万民苍生为重。”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人齐刷刷跪了一片,顾寒声冷眼看着,心说,愿意跪就接着跪。
他就没打算叫这伙儿人起来,就一言不发地转了身,正朝向琥珀池。
琥珀池的基底上,正幽幽地冒着一片血光,但并不是血池本有的那种色泽。这片血光分布并不均匀,而且还忽明忽暗,往往这里一片区域亮起来,相邻的区域就会暗下去,血光彼此交替呈现。每每一到血光暗下去,那一片区域上的生命之树就会呈现一片油尽灯枯的疲态,树上的新生命便摇摇欲坠。
顾寒声攥紧了拳头,“在生命之树上动歪脑筋,真他娘是包了天的狗胆!”
等在回过身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滴水不漏,“说。”
东岳斗胆起身,想靠过来细说,程回一扬手,一道光狠狠击在东岳的膝盖上,老头起到一半,再次重重磕进了泥里,“哪只耳朵听见允许你起来了?!”
顾寒声半真半假地斥责了一句,“年轻人,火气不小,跟老人家发火自己挺有成就感的?”
石典站在一旁瞧了瞧,恍然大悟道,“这阵法,莫不是五行阵?”
“看你们这群人还能有几日作威作福?”东岳心里冷笑一声,这才说道,“小族长说的不错,这阵法的确是风云五行阵,不知被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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