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魉之家》第21章


“阿袁,阿袁?”丛武紧张的抓住了扶手,唯恐阿袁已经死了,他试探着道,“阿袁,你没摔着吧?”
阿袁抹了把脸,他回头看了眼一如之前的客厅,转而望向丛武,“我没事,只是刚崴了脚。”
丛武有些狐疑瞪他,忍不住就说了句蠢话,“你真活着?”
阿袁没理他,他站直起身脚踝酸胀的厉害。他撩开裤腿一看,他脚踝间浮起了层泛黑的印记,呈五指状。
他扯开衣领,顺道瞅了两眼。锁骨处一样泛了黑渍,像是被绳索死勒出来的。
“你哪碰出的那么大道印记!”始终观察着他的丛武这会不禁大惊小怪,“你被鬼抓了?怎么逃得脱!”
“是,刚才大意了。”阿袁跺了跺脚,迈步跨上了楼梯,三两步就走到了丛武身旁,伸手忽然拍了拍丛武的肩,“我还活着。”
丛武被他拍得吓了一跳,差点后一步栽到楼下,透着单薄的衣服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热度,丛武悻悻抹了把脸上的冷汗,“那就好那就好,我这不担心你呢。我们快走吧。”
丛武当然没这么好心的跑回来等他,在这随处都见厉鬼的楼房里,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瞎转悠来的安全。
之后两人再无多话。
楼梯不见尽头,一路踩着朽梯,连窜嘎吱声不绝于耳,听着听着恍如身后跟着一串人。
丛武屡屡回头,就见着身后只跟了个面露恍惚的阿袁,丛武总觉得他也不对劲,可偏生不敢指出,只能卯足了劲头在前走。
只是光这么走着,就好像这楼梯无穷无尽般。这地方又静的人发慌,他实在憋不住了,“这楼不高啊,这楼梯怎么还没走完。”
他话说完,立马回头瞅了阿袁的反应。
阿袁正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闻言一抬头,就见着再上几层楼梯处现出了一片缓台,缓台深处有玻璃的折光隐隐,“这不就到了。”
丛武吃了一惊,往前一看,不由咂舌,“怎么回事!我刚刚看前面还是楼梯的呀!”
不管怎么样,能到一个平缓的地方,总比无穷无尽的楼梯来的让人心安。丛武舒了口气,一步连跨三阶,几乎连滚带爬着上了缓台。
阿袁慢了几步,他正专注着那黑暗深处的折光,可刚要细看时,那光霎时如针如刺一下刺进了他的眼瞳深处。
与此同时,他前脚刚抬离最后层楼梯,一步踏落,脚下猝然踩入了一团棉花般的柔软。
前倾的身形刹那失了稳头,脚下好像有一双手正拽住了他,使得他不由自主往下坠去。
呼啸的风声刮过耳畔,阿袁努力眯了眼缝试图看清周围,然而他只看到了刺眼的折光向他倒冲而来,须臾覆盖住了他全部的视线。
恍如从几百层高楼直坠而下。
阿袁猛地睁开了眼,身下咔呀一声怪响,他一下挣坐了起来。习惯了黑暗的双目在短暂的迷蒙之后很快的看清了周遭。
墙边倚着张瘸脚的桌子,桌上摆着个小小电饭煲,电饭煲旁瓷碗磕了边角。对楼人家的灯光照着糊满报纸的窗户发着亮,像是为这间屋子免费开了盏台灯。
阿袁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盖着件洗得泛白的黄T恤,身下是垫着张糟乱草席的木板床。
这间房于他太过熟悉,是他卖馄饨的这些日子里唯一的归宿。
冷汗将他一头短发打的湿漉,阿袁看起来很冷静,他从摇摇晃晃的床上爬了起来,几步奔到盛着冷水的菜盆旁一头将脑袋埋了进去。
炎炎盛夏,兜头的冰冷使他不由自主地一哆嗦,也因此凉回了他的神智。
原来之前鬼屋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噩梦?
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想到为他而死的常安在,想到更早之前就已经消弭人世的黄安娜,举目世间,与他再有联系的人,他竟再记不起一个,难道……到头来他真只是一个了无亲友的小摊贩?
水盆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阿袁憋着最后一口气许久,还是挣了出来。
他甩了甩脑袋,水花肆溅着,连带着短毛间挨着的几片菜叶。
他克制着一阵阵揪心的空虚,努力想给自己找点事做,然而这破旧的屋子里竟连一台电视都不曾有。
他趿着拖鞋,在狭窄的房间里来来回回踱了好久,才抓起枕边那裂了屏的电子表。
时针秒针微微闪着荧光,对应着是九点四十五数字。
快到十点了,学生们快下晚自习,夜班族们也准备上班了。
他随手抓起了床上的那黄T恤兜头套上,到卖馄饨的点了。
拖鞋趿拉在地,造成回音荡在矮窄的楼梯间,惊不起一盏感应灯。
一路出了楼道,阿袁才抬头向楼上望去,万里无云的夜幕间斜挂了轮弯月,那弯月颇如恶魔惺忪的眼,透着血色,连带洒落的光也是昏昏沉沉,如隔幽冥。
旧楼年岁太久,墙体间道道裂纹纵横着深浅不一的色调。
旧楼上间间屋内亮着灯,然而间间屋内都死寂无声。
往日已是习以为常,今天却莫名觉得古怪。
阿袁记起了每间门上挂着不是门号数,而是一个个人的名字。那么他那间呢,挂的是不是也是他的名字?
他就叫阿袁么,还是他有个姓呢?
阿袁全想不起来了。
第30章 梦境征兆
沿路不见车辆,亦无行人。
穿过一条街区就是林立高楼,阿袁熟门熟路找到期间那栋格格不入的小洋楼,推开院门从里头推出他的小板车。
馄钝已经包好,盖在瓷里。大锅里的骨头汤咕咕冒着沸泡,鲜香味随着板车哐啷前行飘满了整条街。
阿袁将板车推到街头拐角停下,他动作利落撑起棚布打开小灯,从车架旁扯出折叠桌椅,摆起了摊。
时针转到十点,悠扬的下课铃声从附近的中学传来。
属于暗夜的安静渐渐被喧闹所代替。
孩子们的说笑声,自行车的打铃声,摩托车的鸣笛声。
嘈杂在大街小巷蔓延开来。
然而阿袁始终没有看到人影,唯有声音,靠近,又离开。
有杂乱的脚步声来到了馄饨摊前。
有个女孩子声音脆生生道,“老板,给我来三碗馄饨打包。”
阿袁习惯了如此,他扔了把生馄饨下了锅,掐着时间摆好快餐盒,不多时就将馄饨舀了出来打包放在最前。
馄饨被提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钱。
阿袁听到女声再渐渐的走远,伴随着是叽叽咋咋的议论声——
“看到没有,那个就是安娜的男朋友。”
“哦哦,看起来比徐帆帅耶。”
“哪有,徐帆可是我们年段的段草。人家有钱又有脸,一个卖馄饨的能比的么。”
“就是啊,黄安娜瞎眼了吧。”
“嘿,都别酸啊。黄安娜家里有钱着呢,哪稀罕的上徐帆。”
“她不过就是人家的继女,再多钱哪轮的上她?”
…………
议论声渐远,消弭在了夜色中。
这是每隔几晚就冒出的声音,循环得阿袁已经习以为常了。
热腾腾的馄饨冒着浓郁的鲜香,吸引来了更多的客人。
杂乱的脚步声与叫馄饨的人语声,阿袁有条不紊的舀好每一碗馄饨。
当铁盒里的钱越来越多,大碗里的馄饨越来越少直至再无,热气腾腾的骨头汤也熄了袅袅的鲜香。
馄饨摊前迎来了最后一个客人。
一道高大的阴影投落了下来,遮了半边馄饨摊。
阿袁惊得抬起了头,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真正意义上看到的“人”。
俊目修眉,薄唇微抿。
晦涩的光影于半明半暗间勾勒出熟悉的面容,英俊得一塌糊涂。
来人垂目看着他,“阿袁。”
阿袁怔怔的望着他,难以置信,“常……常安在?”
“怎么,连哥都不叫了,”常安在笑了起来,拎起手里提着的东西给他看了眼,“我今天刚好去妈那,她让我顺路带些吃的过来给你。”
阿袁只是盯着他,完全不懂他的意思,“你在说什么。”
常安在绕过馄饨摊,走来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怎么看起来迷迷瞪瞪的。”
阿袁被热汤熏得滚烫的脸,被他微凉的手指一碰,不由自主的抖了个激灵,迟来的记忆终于将对方的身份扒了个隐约。
阿袁急退了两步,“没事,那你东西给我吧。谢谢你了。”
常安在不以为忤,顺手将袋子挂在了摊板一侧的弯钩上,“你是要收摊了吧。”
阿袁点点头,“差不多了。”
常安在笑道,“我帮你吧。”他话音方落,已经旋踵自顾去前头收拾起了桌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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