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趟过一条永生的河》第11章


要融合了……
修,结束这一切……
日记散了开来,纸张一页页的滑下,我怔怔地看着最后一页:
让你的爱
像阳光一样
包围着我
又给我光辉灿烂的自由
所有的纸瞬间散落,我紧紧地握着最后的一张,颓然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17 趟过一条永生的河
“牙床X光射线检查。”我答道。
“为什么?”男孩问。
“为了你的第三颗门牙。”
“您说的是什么意思?”男孩用舌头舔舔自己牙床上的空洞。他正面的两颗门牙早已经掉了。
“你有一颗叫‘额外齿’的牙,是一颗没有长出来的门牙。”
“我的牙床不疼不痒,您怎么知道它长在哪儿?”
“你肯定有的。”
“怎么会呢?”
“因为基因。这种情况并不罕见,大概会有百分之一的人会生出多余的牙。这很平常。”
“所以我就应该长多余的牙?”
“很有可能。”我说。
“但也可能没有啊。”男孩幽幽地说,若有所思的样子。
“基因与基因显现并非是十分精确的一一对应关系。有的时候,虽然不会有明显的‘额外齿’长出来,但在你的上门牙的背后可能会出现一个牙尖,也就是所谓的‘爪齿’——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鹰爪。有时,在一对同卵双胞胎中,一个会长‘爪齿’,而另一个会长‘额外齿’。同样的基因,基因显现却不同。这一基因在双胞胎中产生相同的基因显现的概率并不算太高。你没长‘爪齿’,所以我们要拍个X光片看看你牙床上牙齿的生长情况。”
“医生会对我做什么?”
“也许是……外科手术,除非第三颗门牙给另外两颗就要生长出来的兄弟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我还是不明白。”
“这个基因并没有制造第三颗门牙,更准确地说,这个基因破坏了间叶细胞的正常生长过程,从而影响到牙板。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会有‘额外齿’长出来。”
“我不想做外科手术。”
“这由不得你。做不做手术只能取决于你牙床的情况。”
“如果是同一个基因,为什么每次它都会变化?”
“噢,清,这就是问题所在,不是吗?这就是问题所在。”
从恢复室里醒来后,小男孩就开始哭喊,还伴随着呕吐。我把他抱住,轻轻地摇晃,直到他停止哭闹平静下来。哭声转而变成了呜咽。
我以为他又睡着了,就想再让他躺下,可他死抱住我,又开始哭起来。他想被人再抱着。他的嘴被纱布堵着,他想把纱布拽出来。我不让他拽,帮他把纱布塞回上唇底下时,我看了一眼伤口,那里都是黑紫色的血块。很不幸,那颗‘额外齿’长得非常不是地方。最后,他上颌骨的大部分乳牙都不得不和‘额外齿’一起拔掉了。可怜的孩子。
呜咽声又开始了。这样抱着他,他和所有受了伤害的普通孩子没什么区别。伤痛对于所有人都是绝对平等的。
在他之前,我还安慰过很多个版本的他。但他是最后一个了。
“疼……”他呻吟着说,嘴里散发出一股恶臭。
“嘘,别说话,小家伙。什么也别说,睡吧。”
小男孩还在呻吟,但眼睛总算闭起来了。我弯腰靠近他一点,他的左手伸过来,抓住了我的左手。我在他前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我爱你。”我说。
对这孩子来说,接下来的几天很难熬,他变得消瘦了。我带了冰淇凌给他,可他几乎碰也没碰。
第三天早上,我看到他站在窗前,凝视着楼下的院子:磨花大理石地板,还有嘉希蓝草。我身上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把目光转向我,眼神很悲伤。这双眼睛有着和他十岁的年龄完全不相称的老成。由于长期接受治疗,我的头发已经所剩无几。我想自己在他看来该是怎样的一副样子:一个瘦削、秃顶的老家伙吧。他转回头去重又面朝窗户。
我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感觉到他肩膀上凸出的骨头。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外面暮色四合,一堆乌云遮挡夕阳,在远处的山峰间投下深色的阴影。奇怪的似曾相识的错觉又一次攫住了我,就好像父亲的面容又在儿子的脸上重现了一样。
“十一月的天空,灰黑如铅。”我自言自语道。
“什么?”小男孩问。
“一首诗,”我说:“是我从前在某本书里看到的:‘十一月的天空,灰黑如铅。我爱这样逝去的一天。’”
在远处的山上,阴暗的树林随风摇摆,如同起伏的波浪。
“人死后会去哪儿?”他问我。
“不知道。”
“您相信上帝吗?”
“信,无时无刻不信。”
“您最信他什么?”
我仔细端详着男孩。“相信他把手指插进每一个还是胚胎的孩子的大脑里,强行拨快了他们智力发育的时钟。”
“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世界上还有许多神秘的东西。许多不解之谜。”
“我不想你死。”男孩突然说。
“小家伙,我们最终都会死。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时限。”
“不是的,不是每个人。”
“是每个人。”
“不,”男孩摇摇头:“有些人会得到额外的时间。”孩子的眼神起了变化,“他是谁?”他问,语调很古怪。
我意识到他指的是谁。只可能是那个人。
“他是名科学家,”我告诉他,“训练有素的物理学家,但人们都叫他‘数学魔术师’——他是一个非凡的人。”
“他还发明了某样东西。”男孩说。
“更准确地说,那东西一半是他发明的,是基于他的定理制造出来的。”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有不少名字,他自己称其为‘萧氏引擎’,别的物理学家叫它‘上帝引擎’,科学家们期望它最终能将人类带到别的星球上去。”
“他是不是很伟大?”
“是啊,的确很伟大。”
“我能不能也像他一样伟大?”
“不,小家伙,你不能。”
孩子又把脸转向了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可是……我……就是他。”
“你是你自己。”我说。你不再需要背负着那一切。
…………
男孩的左手滑进我的左手。他琥珀色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一眨眼就顺着腮帮滑了下来。这回,我自己成了需要安慰的病人。
病房里充斥着防腐剂和死亡的味道,也许后一种气味仅仅是我自己的想象吧。
最近,我总是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时间的意识也经常模糊不清。许多事情都开始变得模糊了,但此刻,躺在床上看着坐在我床边的小男孩时,我清楚地感到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试着坐起来,可剧痛使我未能如愿。由于一连数小时的交谈,我的喉咙疼得厉害。
“您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所有的一切?”男孩问我。
“因为我爱你,”我说,“而且只有我知道关于你的一切事情,而你自己却不知道。这让我感到非常疲倦。”
“这些故事不可能是真的。”
“所有的事都已经发生过了,所有的。每一件都是可预见的未来。你是最年轻的一个,也将是最后一个。”
“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是因为您病了吗?”
“不,不是,是因为整个实验失败了。”
“没有了您我该怎么办呢?”他带着哭腔问道。
“我不知道。那将是全新的局面。一直以来我都在这儿,每一次都在。可如今我将不在了,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您知道所有的事。”
“不是所有的,”我摸摸小家伙的额头,“只是那些无关轻重的事,小事。”
“那大事呢?”
“我们都在学习如何去提出正确的问题。”
“那我有个问题。”男孩说,一边用手背揩了下眼睛。
“一个大问题吗?”
“您是谁?”男孩问,“对于我来说,您是谁?”
我叹了口气。这不是一个普通的问题,而是最根本的那个。我深深吸了口气。
“从关联性上来说,我是你的父亲,”我说,“可是从根源性上来说,我是你的弟弟。”
“我不明白。”
“我们是亲人,你和我。我完全能够理解你的疑惑。”
“您是说……我是您的兄长?”他的声音中充满着疑惧。
“兄长只是语义学上的概念。”我说着摇了摇头,“尽管像所有的兄弟一样,我们之间有许多基因是相同的,但是我觉得,我们之间到底有多少相同基因这个问题并不重要。我们的基因来自同一条血脉,这样就足够了。水并不会介意载着它的河流会流向哪里,只要最后能汇入大海就行了。”
“没有了您在我身边,现在我该怎么办?”他问我。
我攥了攥他的小手,说:“小家伙,你有一个充满创造力的大脑。”
“可您是我唯一的朋友。”他又说。
“正因为如此,我才告诉你这些东西,”我说,“你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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