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潮:黎明纪年》第112章


两周以前,就是克鲁从断崖岛东边小屋回学校的第三天,他等来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机会。
但有时候我们对某一件事报以极高的期望,并以为事事考虑周全时,它总会出现预料之外的变数。
在此之前,克鲁认为自己会把戴尔和杰洛斯引到偏僻的角落。可以是宿舍尽头的房间,可以是海城学校后院的礁石滩。这两个地方晚上都没什么人,如果他们想要进一步对他进行侵犯,他便能在那里干掉他俩。
说到底克鲁一点也不希望律法帮他伸张正义,他只想要这两人的命。那汹涌的仇恨没有一刻不在灼烧着他的心脏,以至于他对两者是否被投入大牢压根不感兴趣。
他的心头只有杀人这一条路,而他也为谋杀做了充足的准备——他解读出了戴比第二条自创的咒语。
那咒语能让章鱼形体巨大化,也就是激发体内更原始的基因。
当克鲁变回原形的时候,确实比人类的形体大一些,但绝对到达不了巨大、硕大的程度。古章鱼血统已经被杂交很多次了,所以形体远不如先祖的庞大。
但戴比在手抄书中说,她认为那些基因不是被过滤了,而只是沉睡而已。它沉睡在海民身体的深处,因为多年的不表达,让人们忽略了它的存在。
而她的咒语和药剂,便是让它们苏醒和表达的关键。
药剂并不是重点,因为只要买得到原材料,以克鲁配药的技巧来说根本不成问题。他连比这复杂上好几倍的鬼草毒剂都能配制出来,巨大化药方的步骤还不及其三分之一。
除却配药,其实更重要的是喝下药剂之后配合咒语的念诵。
克鲁能够知晓那些咒文的发音,但他却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
他选择在一天深夜,于自己的后院小池子里进行了第一次试验。他几乎是以背水一战的心情灌下药剂,而戴比的手抄书就放在池子边上。虽然已经把咒语背熟,但仍然担心一旦自己害怕起来,很有可能头脑一片空白。
事实也确实如此。
喝下药剂时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有胃部一阵翻腾,随后后脑勺一阵一阵抽痛。不消半秒,他的双眼立即模糊起来,甚至看不清手抄书上的字。
但还好,他有所准备,于是马上张口念咒。可那咒语还没出口一行,他就哇地吐出了一口黑水。
黑水里还掺杂着血丝,就像挤破内脏之后混进去的一样。
他没敢停止,抹了抹嘴便继续咒语的运行。
海民的咒语都很长,基本上以十行咒文为伊始。而戴比的巨型咒又更长,足足有两页纸那么多。
因为海民动用的是自然之力,所以在念咒中停止是十分危险的行为。他们的身体很有可能因自然力量进入却没有顺利输出而被反噬,炸裂和自毁时有发生。
所以当克鲁感觉到心脏一阵绞痛时,浑身一震,赶紧把咒语接上。
但那咒语的力量实在让人难以忍受,仿佛在他肚子里装了一个活物。那活物左右蹬踹,一会冲上胸腔,一会又不停地往下身挤。
与此同时,周身的骨骼也好像被火焰灼烧,人类的骨头一寸一寸地随着灼烧溶解,再以一种莫可名状的方式让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
他念一会,又shen吟一声,然后再念一会。
他感觉那咒语变得无比漫长,周身的不适又令他头晕目眩,几近发狂。有好几次他都不得不中途打断,绝望地认定无论自己怎么坚持,都不可能在肉体被摧毁之前把两页纸诵读完毕。
可是如果不念完,他就真的被炸毁了。
他知道那骨头燃烧的感觉并非幻觉,而是骨骼真的被寸寸蚀毁,它们在他的皮下随药剂溶解,再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法延展着皮肤和内脏。
克鲁满头大汗,这比高文的二十鞭来之更甚。
到了最后他甚至只能在心里头默念,强忍剧痛集中着注意力,将咒文的最后一个字节读完。
那一刻他一松懈,整个人栽进池子里。
这是他第一次释放咒语,但很可惜他没有看到咒语的效果。
因为栽进池子里之后便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只能见到池子边都是水,后院的灌木丛一片狼藉,而自己房间的窗户更是被砸烂了,玻璃碎了一地。
他仔细地检查着身体,发现手臂和触手都布满了伤痕。那些伤痕应该就是捣毁周围景观所致,但他对捣毁的过程却一点印象都没留下。
于是他又在第二周周末回到家中时,再一次作出了尝试。
这次尝试他加快了念咒的速度,希望意识能清醒地维持到念完咒语的一刻。可惜仍然没有成功,依旧是念完之后便彻底晕厥,而第二天周围到处都是被狠厉的力道伤害的痕迹。
他有些不服气,毕竟两次了他都没有被咒术杀死,虽然每次恢复原形之后他都精疲力竭,像在海里一刻不停地游了三天三夜一样疲倦,但他认为自己最终是可以驾驭它的——他已经驾驭了一次戴比的咒语,他还可以驾驭第二次。
是的,戴比的研究成果是为章鱼家留下的,克鲁是章鱼,他就有扛住咒力的潜力。
在他第三次回到家中,并于深夜在后院念咒时,他终于成功了。
他经历了先前两次抽筋扒皮的疼痛,疼痛过后他又栽进了水中。可是这一回他入水之后却睁开了眼睛,他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以把嘴唇咬裂为代价维持着最后一丝意识。
而当他在水中静躺了几秒钟后,周身的疼痛竟然化成一股暖融融的力量把他包围。
他沉在水底,却能透过水面看到星空。
而当他试着摆动触手——没错,他的触手凉凉的,根本不似浸没在池水里——于是他终于发现,这个小池子竟然无法把他装进去。他的触手仍然摊在岸边,被习习的晚风轻柔地吹拂着。
他歇息了不知道多久,从池子里爬出来。那一刻他竟然只需要站在池子边上,不用跳起也不用攀爬,便看到围墙外面的树林和蜿蜒的小路。
然后他又转过身来,借着屋子二楼的玻璃窗,看到了他章鱼的脑袋。
在看清自己容貌的刹那,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错,他变得无比硕大而丑陋。可是当他试着挥舞触手,他的触手撞到了池子边垒起的石桌时,他只感觉到轻微的疼痛,而那小石桌子竟被他的触手劈烂。
他惊呆了,同时又欣喜若狂。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体内的古章鱼血统蕴藏着这样的秘密,也不知道他竟能释放出如此的力量。
他的模样丑陋至极,已经没有人脸的他竟从嘴边延伸出四条尖利的牙齿。他狰狞可怖,张牙舞爪,他微微地张开口想发出声音,但从自己喉管泄漏出来的竟然是低沉的如吼叫一般的闷响。
可他喜欢这样的自己,是的,他十分喜欢。
他着迷地盯着玻璃窗里凶神恶煞的怪物,最终不由自主地用触手轻轻地抚摸反射出来的景象。
但他没有控制好力道,二楼的玻璃窗也碎裂了。
婕德和萨鲁住在二楼左边的房间,因为破碎声而被吵醒,手忙脚乱地冲到了后院。
他们也惊呆了,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这副模样的克鲁。
他们根本不知道也不敢想象克鲁对自己做了什么,当下小章鱼的模样像古海兽一般令人后脊发凉。可克鲁的眼神仍然出卖了他,在克鲁转过头来,低头睥睨着萨鲁的刹那,萨鲁立即认出那就是自己羸弱而无用的弟弟。
这一次,克鲁尽情地享受着巨大化带来的喜悦。直到觉得体内的力量已经无法支撑,他才念诵了第二段咒语,让自己变回原形。
从始至终萨鲁和婕德都没有离开,婕德紧紧地依偎在萨鲁怀中,而萨鲁始终警惕而惊恐地瞪着克鲁。
但克鲁什么都没有做,在恢复瘦瘦高高的模样后,默不作声地从目瞪口呆的婕德和萨鲁面前走过。直到回到了自己的房里,他才大口地喘起气来。
他狂喜不已,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也没法浇灭体内的亢奋。
于是他又在第二天在学校的宿舍重复了一遍,直到脑门撞在了宿舍的天花板。然后在第四天又重复了一遍,开心得在礁石滩边手舞足蹈,再跳进海里,追赶着发光的鱼群。
他很想把这个消息分享给加雷斯和特里斯坦,可莫名地,当看到他们安逸地待在小屋里吃吃喝喝时,那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不能打破两个老猎人得来不易的安逸,正如他不能把这件事告诉高文一样。仇恨是他一个人的仇恨,而解决问题也将由他自己来。
所以他离开了,他独自怀揣着令人激动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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