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丝》第11章


我和冰鳍朝晓投去恼怒的目光,没想到他不但不知收敛,反而更起劲了:“所谓的神婚传说,讲的是很久以前这村里某个望族的大家长非常宠爱他的独生女,可那姑娘偏偏得了重病。大家长便许愿:人类也好,异类也好,无论是谁,只要能保住他女儿的命,就可以娶她为妻!”
“我已经知道了。”我不耐烦的打断晓的话,这种故事我们小时候不知听过多少,“后来某个异类治好了那姑娘的病,可这大家长却违背诺言,不肯把女儿嫁给妖怪。于是大家长遭报应死了,姑娘则恰巧得到过路英雄的帮助,消灭了异类之后,二人便结了婚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
对于我的叙述,晓完全不以为然,他得意洋洋的摇摇头:“差得多了!根本就没有妖怪和英雄,救了那姑娘的是神!雪神!”
“雪神?”冰鳍看着晓,“为什么是雪神?这里应当山神或林神的传说比较多吧。”
他说得没错——香川城濒临长江,水网纵横,农耕发达,所以守护水脉的龙神和象征丰穰的狐神传说特别多;而药神村在深山里,应该是山体或林木的崇拜比较发达才对。
晓虽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还是摆出一副很懂行的样子:“当然是雪神!奶奶说在这座山里,雪神最强大也最仁慈。”
“不对吧……”冰鳍转动线条优美的凤眼,看了看积雪的忍冬藤,
“今年开春很早,明天都是上元了,这里的雪还这么厚,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雪神的仁慈吗?”
“雪神就是仁慈的!”晓大声抗议,“奶奶说我们村子就是靠了他,才能年年草药丰收!”
“还药材呢,连野草都冻死了……”我揶揄着,朝冰鳍眨了眨眼睛。
“就是!”他窃笑着打趣道,“看来一定是雪神和妻子闹别扭了,迁怒到人类身上,唉……人神联姻怎么可能有结果呢!”
“谁说的!他们很幸福的!”晓大喊起来,“就在上元节那天,大家长的女儿独自穿越村中的七座桥嫁给雪神。那姑娘知道自己从此不再是人类了,便许下愿望——从此以后女孩子们只要像她一样在上元节这天走过七座桥,就能获得幸福。这就是药神村走桥风俗的起源!”
“这种祈福风俗我们香川也有,叫做过桥走百病,统共过三座桥就够了。”我故意咋舌,“而且这也不能说明那家女儿就一定幸福啊,或许她其实不愿意嫁给雪神,所以祈愿别人能获得幸福呢?”
晓似乎被我们接二连三的问题逼急了,态度顿时恶劣起来:“那你去问雪神啊!去问神妻啊!你们还不如多想想明天怎么办吧——上元节女眷都要提着花灯去走桥,火翼你扮女装只怕会被识破,还是让你妹妹去比较保险!”
我还没来得及开骂,冰鳍的拳头就已经举起来了,虽然童年时只跟晓相处过很短一段时间,但我们已经充分吸取了这样的教训——要让晓闭嘴,最快的方式就是动手。因为这家伙一直在练空手道,所以老是把这样的口头禅挂在嘴边:“武术家的拳头等于凶器,决不能对外行人使用。”结果每次都会饱餐一顿拳脚,不过对他来说这根本不痛不痒就是了。
“这边来,香川来的两位!”还没打到痛快,正房那边已经传来一位本家叔叔的招呼声。冰鳍心有不甘的收回手,拉起我头也不回的走向厅堂。这位叔叔告诉我们,大家长奶奶因为身体的关系不能起床招待,要我们不必拘束,也不用特意过去问好。不只是我们,来到这里的小辈没几个见过她的。
本家正房果然规矩很大,男客和女客是分开招待的:女客和本家奶奶住正屋东院,而男客则住西边的院子,晚饭时才几十个人一起聚到大厅。我和刚认识的女孩子们坐在一桌,跟冰鳍还有晓的那桌隔了很远。没记性的晓一直拿冰鳍寻开心,完全看不出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有些担心的频频眺望——院门一锁不到第二天是见不了面的,万一他们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认真打起来可就糟糕了。
雪是在入夜时分降下来的,起初未曾察觉,只是觉得药草的苦涩突然被某种清爽的寒气冲淡了,直到风吹开虚掩的窗页,恍惚散入几片轻盈的结晶。我走近碎冰格的窗边,眺望着无边夜色,忍冬藤覆盖的庭院早已融入天空的深黛中,黑暗里雪原本无形无迹,却被檐头悬挂的红灯笼映照成纷纷扬扬的漫天落樱。如果不是那么冷的话,这景致定然有着春夜的旖旎吧,不过此刻春意只是冰层底封冻的遥想罢了,我不知道在冰雪之神的守护下,这村庄的春光何时才会来临……
正这样想着,院门关阖的沉重回声从黑夜那头传来,宣告山村的一天已经结束。我正要关窗休息,突如其来的疾风却卷着雪片扑面而致,刹那间将视野裹入一片混沌之中。我下意识的缩起肩膀,还没来得及拂开吹到脸上细小尖针般的冰沫,扶着窗棂的手就感到了比雪更冷的触摸……
猛地抽回手,我搜寻被风雪模糊的四周——夜空如同盛在乌陶笔洗中半冻结的净水,正柔缓的溶开一滴不小心落在冰皮上的胭脂,这便是灯笼的光晕。那抹沁润向黑暗的薄红里凝着一道颀长的身影,不知为何,此刻映入我眼底的是再鲜明不过的细节:雪静静筛落在那个人瘦削的肩头,如密语般反复叮咛,然后消失……
被雪的轨迹引导着,我的视线捕捉到陌生访客漆黑的头发和深邃的眼睛,昏暗的灯光勾勒出他柔和的面部轮廓,那肌肤仿佛浸染着光线似的,从深处焕发出温暖而透明的绯红,黑发青年流露出害羞的微笑:“对不起,我太冒失啦!你可别见怪!”
我一瞬间忘记了言语: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寂寥沉静,而笑起来却意外的亲和纯真,如此美丽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双手这么冰冷,想来已经在院子里站了很久吧。我不由得担心地提醒,“你怎么会在这里啊?院门都关了,男客该去西院呢!”
访客腼腆的垂下头:“所以说很伤脑筋嘛,我要找人……”
可能他也是客人之一,和同来的人分开后想起有什么话要交待吧。我朝窗外俯下身体:“呆这里也不是个事儿。不如这样吧,你先过去西院,有什么事情我来转告你要找的那一位行吗?”
听见我的话,访客有些吃惊的抬起眼睛,寂寞的笑容随即浮现在他清秀的眼角:“那就拜托你了。请帮我对冬莳说:我想见她。”优雅的点头之后,他转身走向垂挂着忍冬藤的葫芦门,修长的背影渐渐融入飘雪夜色中。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那个‘冬莳’问起你来我该怎么说啊!”目送黑发青年消失在视线尽头,我突然注意到自己的疏失,随即便越发懊恼起来——要从东院那么多的女孩子里找出一个叫“冬莳”的人来,说上这样一句不咸不淡的话,我居然答应人家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刚走出房门来到檐下,裹着厚棉袍的我就冻得一阵哆嗦,抬头朝东院看过去,同辈女孩们住的小楼伫立在大雪里,紧闭的窗格中透出点点温暖灯光。娇柔的笑语像幽微的花香般散入寒气里,隐约飘到我耳中——她们先来几天早就彼此熟悉了,住一起就像冬令营一样,我却因为来的最晚,只能独自窝在暖阁的偏房。
一边呵着手一边穿过檐廊来到小楼下,清亮的语声突然从窗缝间泄漏出来:“……所以才把所有小辈都聚集起来,听说是用这种方式决定本家的继承人呢!”
“这么说我们之中谁都有可能继承本家了!”另一名少女的声音里有按捺不住的惊讶。
一听这话我立刻停下脚步,好像不小心听到了不得了的内幕!明知道听壁脚不太应该,我还是不由自主地站了下来,只听刚刚那个声音清亮的女孩子继续说道:“那是我以前碰巧听见外婆讲的,你可别告诉别人!”
她的同伴似乎还有些疑惑:“你外婆不就是大家长奶奶吗?这是她决定的?”
“我也不清楚,反正外婆说得很认真的样子,应该不是玩笑!”
“谁要继承啊,现在本家早就不像以前那么风光了,穷山沟又这么冷,谁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这你就不知道了。”那位大家长的外孙女连忙分辩,“一旦年轻的大家长出现,本家很快就会兴旺起来!因为……”
就在这时,苍老而威严的咳嗽声冷不丁地响起,我条件反射的回过头。只见暖阁门口的灯笼下面静立着一位梳旧式发髻的老妇人,虽然年事已高,她依然腰身笔挺,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势注视着我这边。正房原本就只有大家长奶奶一位上了年纪的妇女,这个时候出现在内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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