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巡回銮始末》第37章


外。此则殊可痛恨也。是故苟得一惩治之法,使受责者皆为士林中人,平民不致拖累,乃为最上之策。此次停试五年,此意似已寓于其中。然自我侪观之,未见各国能如愿以偿也。何以言之?中国考试之事,自有次第。
其法先由县官将应试之士考验,其佳者荐送至府,由府考其尤佳者荐至学院,以备选择。凡入选者称为秀才,凡得秀才者可赴省应乡试,以考取举人。既得举人,则往京都以应曾试,入选者称为进士。此乃中国之大略情形也。此次凡谋与洋人为难者,非进士,即举人,非举人,即秀才。从未闻无功名之士,能煽动愚民,为其效力者。而今乃以各府州县滋事之区一律停试,于进士,举人,秀才,毫无关涉。骤而观之,此法似有成效可观;及缓思之,则不见其有裨于事也。吾故曰:各国未能如愿以偿也。
虽然,考试之事乃为中国大典,今停试之命既出洋人,则中国士林骄傲之心亦当为之稍挫矣。夫停试一事,名为警戒读书人起见,实则商贾亦均受其害也。盖凡考试之地,无论省城,县城,每届试期,士林云集,即有裨于商贾之生意非浅。故停试一事,不特士人欲设法阻之,即商贾等亦恐难免与士人同心也。中国现虽为势所迫,勉从各国之请,假令日后不肯照行,各国将以何法应之乎?吾料舍以兵力占据土地恫吓之外,恐无他法也!然此法仅一行之,已为各国所厌恶,若非不得已,必不再行也。倘停试各县或有读书之人设法迳往他县投考,或在省城乡试,伪报为不停试之县而来,各国欲筹善策以杜之,不亦难乎?不特此也!各国所定之考试约章云:“凡滋事之区,须一律停试。”如此措词,甚属含糊。各国之意,盖欲考试之事,无论其为岁考,科考,乡试,会试,向在滋事之区举行者,从今以往均须停止五年也。然华人之解说则绝不相同,以为停试之事,专系指县府试而言,于乡会试毫无关涉。盖以乡试而言,应试者为全省之秀才;以会试而言,应试者为全国之举人。
今若将乡会两试停止,则保护洋人之区,亦将与滋事之区同受惩责,而南省安分之士与北省庇匪之士有何区别乎?此断非各国之意也!其所见如此,而中国之当道则皆以停试之事为虑,故扬言谓:“倘行之过刻,恐不免又酿祸端。”于是李中堂及东南各督抚拟将举国停试五年,以便将考取旧章更改一新,使举国之士得以专心致志,从事于有用之实学。揣其用意,不过欲全中国政府之体面耳!故各处传说,只称皇太后已允各督抚所请,举国停试五年。惟不提政府有意更改考试之旧章,使人人读有用之书,以为考试地步。则皇太后之用意,亦可想见矣。
虽然,举国停试五年之信果确,各国宜允从之。惟须勒令中国政府将考试所用之书更改一新方可。此策既致益无穷,而中国少年之士,闻之又必欢悦也。是故此议欲行,虽有令华人不觉洋人以停试惩责滋事各处之势,然能将华人之愚暗除去,使华人好风水之癖变而入于格致,畏鬼神之心易而进于正直,则仇恨洋人之事,将不期除而自除矣!如此,岂不较诸专在滋事之区停试,为有益哉!
今华人之积习如此,欲将其心志荡涤一新,断非五年所能为。然各国若肯实心实力,赞助各明达之督抚,以成此美举,则此五年之内,亦可立实学之基础。将来获效,必能与日本前三十年内所获者相同也。
○论各国向中国索取赔款之非译《益新西报》
赔款一事,将定议矣。而在本馆之意,则以各国不应向中国索取兵费也。何则?查公法:若此国开罪彼国,此国之人皆心存主战者,彼国始可向此国索取兵费,否则索之为不公也。
昔者普法之战,法人以兴师直捣德人都城而墟其国为快者,举国皆是。迩来英特之役亦然,特人中虽有主和议无斗志者,英人中亦有悯恤特人以不战为是者,然两国之人主战者过半。如此者,两国之争斗,乃百姓之事也,其兵费由百姓分任之,固其宜也。今者中国则不然。其开罪各国也,非华人之过也。当拳匪猖獗,使馆被攻时:广东客民在内河驾驶其小艇如故也,而北方之糜烂罔闻,即或闻之,亦漠不关心也;又四川省之种值罂粟者,操其常业而为糊口之计如故也,未尝闻洋人因鸦片入中国而招中国之仇恨也,倘围困使馆焚毁教堂之事传至其耳,彼将曰:“此事与我无涉!”亦置之而已。今各国所索之兵费,乃由此等无罪之人赔偿,岂理也哉?假令于兵衅未起之日,向中国之人而问之曰“主战乎?抑主和乎?”则其主和者,必不下百千万之多。总之中国之人,皆主和者也。间有愚民三五成群,为当道所惑,以致滋扰地方,亦意中之事;各国若借此为题,以律通国之人,竟向索取兵费,则不公莫甚于此矣!以为公法,公于何有?真不可为训者也!西国之人,岂视此为文明之法而欲以开通中国之愚暗乎?夫明知人之无罪而责罚之,虽野蛮之国犹不屑为,而今反由素号文明之国为之,殊不可解也!中国之刑罚,或波及无辜,然此乃立法之不善,非司法者故意行恶也。今本馆见各国所为如此,不得不大声疾呼而告之曰:无罪者,不应波及也!夫不波及无辜,中国已有行之者矣。
昔日本与西国通商伊始,仇杀西人之事时有所闻,然此非通国人民之本心也。原其闹事之故:一因民智未开,致疑西人;一因西人不能自重,虐待土人,间有西人故激祸变,欲藉此为生财之路者。以故龃龉之事,日多一日。美人兴问罪之师,大败日本,索取兵费。及后美人思之,乃扬言曰:“以日人所行之事言之,理宜重索兵费以昭炯戒,然西人每称美人以启迪东方教化之国为己任,今若重索兵费,则此心何能自白乎?故愿将所索兵费还而不受。”日人至今犹称颂美人之德不置,谓西国口称善待东方之国者虽比比皆是,然究其言行相符,独美利坚一国能践其实耳。夫日本之开罪西国,在乎轰击西国战舰,凌侮西国使馆,然皆属政治之事,索取兵费,犹可言也,而美国尚置之;今中国开罪西国,全因杀戮教民,戕害教士起见,此乃教门之事,索取兵费,不可言也。况攻陷北京之联军,号称耶稣正教之义军来攻异教之国,而德皇亦谓中国此次之战系耶稣正教之义战,其余他国之人亦如此措词,则兵费之不应索取明矣!夫联军虽号称正教之义军,然其中攻战合法,举动出众者,实来自异教之日本国也!
总之,此次之战,既为耶稣正教之义战,则不应索取赔款。
盖立教者为耶稣,今稽查“新约”圣书,不见耶稣曾出索取赔款之言。当日耶稣之衣被人剥夺,未闻其索赔较诸其衣价值多三分之一也!耶稣之门徒为人虐待,为人驱逐,为人戕害,亦未闻耶稣将赔偿数目开出,向冻馁之乡民索取也!教会房产被毁,亦未闻耶稣照价赔偿也!当日各教士虽无房产可毁,然苟有之,亦须遵依耶稣遗训办理,不容或异也!盖按“马可福音书”第六章:“耶稣召十二门徒,赐以权柄,以制邪神,遣其出外传教,而训之曰:‘勿携资斧,惟杖;勿袋,勿粮,勿金于囊,惟著履;勿二衣。’又曰:‘凡入人室,则居彼,及去而后已;有不接尔,不听尔者,去之日拂去足尘,以为众证。’”观此训言,明白如话,毫无疑义,并未有彼若不听尔言,尔即当用枪炮将福音轰入其耳之意也!亦未有彼若逐尔出城,尔当索取赔偿之意也!今中国之民,所犯何罪?不过为当道者之乱言所惑,又为我侪之欺凌所激,致滋事端耳。我侪乃要此无辜之华民摊任赔款,使其一蹶而不能复振,似与耶稣之道理大相违背也!夫耶稣之道理,虽包括甚广,可一言以蔽之曰:“父欤,赦彼!因彼不知而作也!”此乃耶稣临钉十字架时仰天而呼之词也!
由此言之,索取赔偿,实为耶稣所不取也!此次战争既为耶稣正教之义战,则赔款不应索。若索赔款,则不得称为耶稣之义战。而奉信耶稣正教各国,所言与所行大相矛盾,直欲令中国之人阻挠传教之事,较前为甚耳!吾非谓华人胆敢立例禁止传教之事,亦非谓华人胆敢勒令西国将和约更改,删除传教一节也;不过谓华人将以此为话柄以讥刺西人,使西人闻之痛心耳。六百年前英之名士葛书尔君,将空言与行事二者辨之甚明,其言曰:“凡人欲以道理教人,当先自行之。昔者救主耶稣所传授其十二门徒之道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