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百年经典散文·风景游记卷》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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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年过去,不但仍未能享受“林泉之乐”,而且政权日益处在风雨飘摇之中,这位八十八岁高龄的“太上皇”的愁苦心情是可以想见的。他在诗注中说:“自丙辰元旦授玺,心愿符初,迄今已阅三年,而训政敕几仍未敢一旦稍懈。并以筹剿教匪,切盼捷章,驰谕督催,殆无虚日,以视悠游林下者,殊难比拟。”这段内心独白,倒是老老实实的真话,没有虚饰,没有空言。在乾隆不计其数的诗作中,如此坦率地吐露衷曲的,并不多见。
一叶知秋,不必到六十多年后咸丰病死西暖阁,在松云峡里,乾隆的《林下诗》已经可以预示着王朝的末日了。
1985年5月
承德离宫万树园侧
·179· 
荷泽牡丹行
忆明珠
忆明珠(1927~2002),原名赵俊瑞,山东莱阳人,作家。著有散文集《墨色花小集》、《荷上珠小集》、《落日楼头独语》等。
牡丹,国色天香,花中之王。今春谷雨时节,正值牡丹花期,我应黄爱菊女士之邀,偕同妻子访问了牡丹之乡的荷泽。黄女士是荷泽地区政协副主席,感谢她热情提供方便,使我们夫妇得以畅览荷泽牡丹名园,大开眼界,大饱眼福。
说到牡丹,洛阳该是它更古老的王国。有明以来,荷泽牡丹兴起,随之也兴起了“荷泽牡丹甲天下”之说。评论何处牡丹之甲乙,不是我该管的闲事。我觉得在人间世,只有权力这东西才需要建筑它的高巅,如所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者即是;除此而外,其它种种,何苦去排那个名位座次呢?可置甲乙于不论,亦可轻甲乙若鸿毛,亦可同甲之而同乙之,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譬如这牡丹无论何处牡丹之甲天下,总比女皇武则天虐杀牡丹之甲天下为优胜多多!当然这是传说中的武则天的作为,但历史上的武则天为其虐杀者就不会是什么花花草草的了。一个人只要坐上权力的高巅,“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灵感一来,什么名堂干不出来呢!
现在说回荷泽的牡丹。到了荷泽,我算服了,五体投地,天下竟有如此壮观的牡丹花海。我这个山东人,少年时期即离乡别井、大半辈子往来于仪征、扬州、南京之间,这一带有着园艺传统,在一些古迹名胜之处,不乏珍奇花木,但牡丹很少见。仪征在清代乾嘉之世,犹有厉园以牡丹著称,现在连园址在何处都无人得知。扬州的瘦西湖、平山堂、个园、寄啸山庄等处,每当烟花三月,我都会去走几趟,然而不曾见着一株牡丹。大概因牡丹系北地花种,喜晴燥,江淮间雨多地潮,不易栽培的吧。郑板桥《扬州竹枝词》云:“千家养女先教曲,十里栽花算种田。”我想当时扬州的十里花田,也不会由牡丹这花中之王来管领的。而现在荷泽人的栽培牡丹,简直像植树造林,像种稻、种麦,像种青菜、萝卜,真够气派的了。在这里,牡丹栽培面积达一万多亩,这可是万亩仙葩琼蕊,万亩玉树琪花啊!简直是奇迹!游山者游过了黄山,可以“黄山归来不看岳”了;看花者看过了荷泽的牡丹,即便还有洛阳的牡丹,或其它什么地方的牡丹,若无机会去看,我想也不至于有太大遗憾的。
荷泽归来画牡丹,
废纸三千兴犹酣;
眼空吴楚惆怅甚,
国色天香鲁西南。
在荷泽一连看了五天牡丹,而后又上了梁山,去了曲阜。回到南京,万代师宗的孔圣人也罢,替天行道的宋公明也罢,全都丢在脑后;使我魂萦梦牵的还是荷泽的光艳照目的牡丹花。于是跑到新街口的蕴玉斋,买回了宣纸、颜料,痛快淋漓地横涂竖抹起来,好像不如此,则不足以表示我对于牡丹之钟情似的。每涂完一幅,即诌上几句山歌顺口溜,前面所引,即是其中之一。诗中所谓的“国色天香”,有着我自己的解释。当我来到荷泽,第一次走进它的牡丹园,脑子里闪过的却是那句俗语:“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风流”,跟那些嚅嚅喁喁、恩恩怨怨的儿女私情,毫无干涉。面对牡丹花丛,我想到的不是西施、王嫱、杨贵妃之流的绝代佳丽,而是照耀着我们这个伟大民族的人中之杰,鬼中之雄!“莫谓书生空议论,头颅掷处血斑斑”!惟大智仁勇者之斑斑热血才能孕育出无比艳丽,无比壮丽的花朵,这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而在群芳园里,约略尚可取以为象的,也只有这万紫千红、金碧辉煌的牡丹花了。因又有跋曰:
花大如斗,
胆大如斗!
敢红,敢绿!
敢让百花先,
敢殿三春后!
1993年8月2日于淄川丁香小院
·180· 
孟庄小记
宗璞
宗璞(1928~),女,原名冯钟璞,生于北京。著有长篇小说《南渡记》、《东藏记》,中篇小说《三生石》,短篇小说《红豆》等;散文集《宗璞散文集》等。
神在哪里?
1992年10月22日至11月2日,在杭州北高峰下灵隐寺的孟庄小住。孟庄在一片茶园之中。每天清晨,一行行茶树吸了一夜的露水,微微发亮,格外精神,手一碰湿漉漉的。茶花有铜板大,颜色陈旧,貌不惊人。还有小小的茶果,据说毫无用处,只有割去。别的植物以花胜以果胜,唯独茶以叶胜。大概力量都聚在叶里,别的便不顾及了。
随着清晨一起来的,是灵隐寺的喧嚣。很难想像沸腾人声来自清净佛地。及至身临其境,才知那“市场”与“市场”是符合的。
刚到“咫尺西天”的大影壁前,便有十多个妇女围上来。“买香?买香?”一面把香递到面前。一路走过去,便是一场推销与抗购的斗争。除了香,还有小佛像、小玻璃坠等买来只有扔掉的东西。熙攘间已过了理公塔、冷泉亭。飞来峰还是那样,只在壁间小路和每一凹处都站满了人,也就无法玲珑剔透了。
以前几次来,大家都忙于阶级斗争,自然无心于山水。现在想上哪儿就上哪儿,至少国内没有限制,自然会热闹。这热闹使人感觉生活别有一重天地,到底是自由多了。
临近寺门,先见香烟缭绕。曾听说现在寺庙香火很盛,亲眼见了,还是不免惊异。寺门前摆着长方形的烛台,约有两米长。数十枚红烛在燃烧。一人多高的大香炉,成把成把地烧着香。人们在香烛前跪拜,一行人跪下去,后面有人等着。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智有愚,有丑有俊,必定或有排解不开的苦恼,或有各种需求,觉得人的力量不够,要求诸冥冥中的力量。求一求,拜一拜,精神的负担分出去一点,在想像中抓住点什么,也是好事。
到大雄宝殿,见众人都在殿外礼拜。一青年女子交给僧人一纸伍拾圆,获准到佛前香案下跪求。她祈祷良久,转过身来,面带笑容,也许灾难还不退,至少她安心了。
前些年,一个朋友悄悄地告诉我,她不是任何教的信徒,可是她每晚必祷告。把一天的烦恼事理一理,一股脑儿交给上帝,然后安稳入睡。这话现在不用悄悄说了。那袅袅香烟,在青天白日之下,凝聚着多少祈求和盼望。据说也有人是专门还愿来的。原来求的事已经满意如愿,特来感谢。说起来,我佛如来、观世音菩萨、耶稣基督、圣母玛利亚都是大大的好人,是芸芸众生的好朋友。
在罗汉堂边山石上坐着休息,仲忽然拉我起身,走开数步后才说,那石旁有一条蛇,正在游动。一面说一面拾起石子要打,我忙制止说,也许是白娘子来随喜呢,再不济也是佛寺里的生灵,不可冒犯。
忽然想起在澳洲访问时,一家公寓下的花丛中住着一条蛇,人们叫它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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