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叶妮·格朗台》第33章


〃这前额和嘴跟他一模一样!〃欧叶妮正说着,葡萄园主开门进来。看到丈夫两眼盯住盒上的黄金,格朗台太太吓得嚷道:〃上帝啊!可怜可怜我们吧!〃
老头儿像饿虎扑向熟睡的儿童那样朝梳妆盒扑来。〃这是什么?〃他一把抢走了宝盒,把它放到窗台上。〃真金!是金子!〃他叫出声来。〃好重的金子!足有两磅。啊!啊!原来夏尔是用这个换走了你的宝贵的金币。嗯!你为什么不早说呀?这交易上算啊,乖孩子!你真是我的女儿,我承认。〃欧叶妮手脚都在哆嗦。〃是不是,这是夏尔的盒子?〃老头儿又问。
〃是的,父亲,这不是我的,这是一件神圣的寄存品。〃
〃得!得!得!他拿走了你的钱,得补偿你的小金库呀。〃
〃爸爸……?〃
老头儿想去拿把刀子撬下一块金片,他不得不把盒子放在椅子上。欧叶妮连忙扑去抢,箍桶匠一直注视着女儿和盒子,伸手猛推一把,使女儿跌到母亲的床上。
〃老爷,老爷,〃母亲坐起来喊道。
格朗台拔刀出鞘,要撬黄金。
〃父亲,〃欧叶妮大叫,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而且用跪步扑到老头儿的跟前,举起双手,说,〃父亲,看在圣徒们和圣母的面上,看在牺牲在十字架上的基督的面上,看在您得到永远拯救的面上,看在我这条小命的面上,求您别碰这只盒子!它既不属于您也不属于我;它属于一个托我保存的穷亲戚,我有责任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既然是托你保存,你为什么横看竖看?看比碰更进一步。〃
〃父亲,您别弄坏它,否则我就没脸见人了。父亲,你听见了吗?〃
〃老爷,行行好吧!〃母亲说。
〃父亲!〃欧叶妮大喝一声,声音那么响,吓得娜农赶紧上楼。欧叶妮抓起手边的一把刀,用它当武器。
〃怎么样,〃格朗台冷笑一声,冷冷地问道。
〃老爷,老爷,您要我的命啊!〃母亲说。
〃父亲,要是您的刀子碰掉哪怕一丁点儿金子,我就用这把刀子桶穿我自己的胸膛。您已经让母亲一病不起,您还要逼死您亲生的女儿。好吧,您如伤了盒子,我就伤害自己。〃
格朗台拿着刀子对准盒子,看看女儿,一时下不了手。
〃你真会自杀,欧叶妮?〃他说道。
〃她会的,老爷,〃母亲说。
〃她说到就会做到,〃娜农喊道,〃老爷,您一辈子就做一回明白人吧。〃箍桶匠看看金子,又看看女儿。格朗台太太晕过去了。〃哎哟!您看见没有,我的好老爷,太太死过去了,〃
娜农喊道。
〃行了,孩子,咱们不必为一个盒子弄得伤和气,拿去吧,〃箍桶匠把梳妆盒往床上一扔,气急败坏地嚷道。〃你,娜农,快去请贝日兰大夫。……好了,母亲,〃他吻着妻子的手说道,〃没什么,都过去了;我们讲和了。不是吗,乖女儿?不用再吃干面包了,你爱吃什么吃什么吧。啊!她睁眼了,哎,好了,好了,母亲,妈妈,亲娘,嗨,打起精神看呀,我在亲欧叶妮。她爱堂弟,只要她愿意,就让她嫁给他好了,让她保存小盒子好了。不过,你得长命百岁,我可怜的太太。哎,动动身子呀!听我说,你会有张索缪城空前漂亮的祭坛,在圣体节让他们开开眼。〃
〃上帝啊,您怎么能这样对待您的妻子和女儿呢!〃格朗台太太有气无力地说。
〃以后不会了,不会了,〃箍桶匠叫道,〃你看吧,可怜的太太。〃他到密室去,捧回来一把金路易,洒到床上。〃看,欧叶妮,看,好太太,这些都给你们,〃他一面说着一面摆弄着金路易。〃行了,高兴起来吧,好太太;身体好起来吧,你要什么有什么,欧叶妮也一样。这一百金路易就是给她的。你不会再送人吧,欧叶妮,把这些再送掉,嗯?〃
格朗台太太与女儿面面相觑,惊讶万分。
〃拿回去吧,父亲;我们只需要您的心。〃
〃哎,这就对啦,〃说着,他把金路易放进口袋,〃咱们就像好朋友一样相处吧。咱们全都到客厅去吃晚饭,每天晚上玩两个铜板一次的摸彩游戏。痛快地玩吧!怎么样,好太太?〃
〃唉!我巴不得呢,既然您都觉得不错;〃奄奄一息的妻子说道,〃只是我起不了床啊。〃
〃可怜的妈妈,〃箍桶匠说,〃你不知道我多爱你。还有你,我的女儿!〃他搂住女儿,亲了一亲。〃哦!吵过一架之后,亲亲女儿有多好啊!我的乖宝贝!你看,妈妈,咱们现在一条心了。来,抓住这个,〃他指指梳妆盒,对欧叶妮说,〃拿吧,别怕。我再也不提了,永远不说了。〃
索缪城里的头号名医贝日兰大夫不久就到了。听诊完毕,他如实地告诉格朗台,说他妻子病很重,但是,让她心情平静,再加上慢慢调理,细心照料,她可以拖到秋末。
〃要花很多钱吧?〃老头儿问,〃一定要吃药吗?〃
〃药倒不用多服,但照顾必须周到,〃医生不禁一笑,答道。
〃嗯,贝日兰大夫,〃格朗台说,〃您是有面子的人,是不是?我完全相信您,您认为该来多少次合适,您就尽管来。千万保住我太太的性命,我很爱她,您知道吗,虽然外表上看不出来,因为,我们家,什么事都不外露,弄得我心乱如麻。我伤心哪。打从我兄弟死,伤心就进了我们家,为了兄弟,我在巴黎花了多少钱……真是倾家荡产了!这还没完呢。再见!大夫,只要能救我太太的命,您就救救她吧,哪怕要花一、二百法郎呢。〃
虽然格朗台狂热地祝愿妻子早早康复,因为她一死,遗产就得公开,这对他简直等于死;虽然他时时处处对母女俩的任何愿望都表示赞同,让她们着实受宠若惊;虽然欧叶妮对母亲照料得体贴入微,不遗余力,格朗台太太还是快快地走向死亡。她一天比一天衰弱,一天比一天憔悴,就像大多数这种年纪的女人得了重病一样。她脆弱得像秋天树上的黄叶。上天的光辉照得她精神焕发,好比阳光射进树林给黄叶染上金光。这是一种与她的一生相般配的死亡,一种基督徒的死亡;这不叫崇高吗?一八二二年十月,她的贤德,她的天使般的耐性,以及她对女儿的怜爱,特别光彩夺目;她没有半句怨言,像油尽的灯熄灭了。像洁白无瑕的羔羊,她向天堂走去,在尘世只舍不下一个人,即陪伴她度过凄凉生活的温柔的女儿,她最后看女儿几眼,仿佛预示了她日后的苦命。她把与她一样洁白的小羊单独留在这自私自利的尘世,想到人家只贪图女儿的金子,只想榨取女儿的钱,她发抖了。
〃孩子,〃她在咽气前说道,〃幸福只在天上,你将来会知道的。〃
母亲死后的第二天,欧叶妮有了一些新的理由,依恋这所房屋,她在这里出生,在这里经历了多少痛苦,她的母亲又刚在这里去世。看到客厅里的窗户以及窗下那张垫高的坐椅,她总不能不落泪。发觉老父对自己那么温柔体贴,她以为过去错看了老父的心。他来扶她下楼吃饭;他一连几个小时望着她,目光几乎是慈祥的;总之,他像望着一堆金子那样地望着她。老箍桶匠跟以前大不一样,在女儿的面前哆嗦得很厉害,看到他这种老态,娜农和克吕旭等人都认为这是年龄所致,甚至担心他的机能也有些衰退。但是,全家服丧的那一天,吃过晚饭之后,唯一知道老头儿秘密的克吕旭公证人也在座,格朗台的行为也就得到了解释。
〃亲爱的孩子,〃当饭桌收拾好、门窗关严之后,他对欧叶妮说,〃你现在继承你母亲的财产了,咱们有点小事得商量着处理处理。是不是,克吕旭?〃
〃是的。〃
〃非今天办不可吗,父亲?〃
〃是呀,乖宝贝。我目前没着没落的事,是经不起拖延的呀。我相信你不想让我难过吧。〃
〃哦,父亲。〃
〃哎,那好,就今晚都解决了吧。〃
〃您要我干什么?〃
〃这,乖孩子,这可与我无关。您跟她说吧,克吕旭。〃
〃小姐,令尊既不愿意分家,也不愿意变卖产业,更不愿意因为有了现款而付大笔所得税。为此,就需要免除为今天您跟令尊所共有的末分的全部财产清点造册的手续……〃
〃克吕旭,您非这样对孩子说不可吗?〃
〃让我说下去,格朗台。〃
〃好,好,朋友。您也好,我女儿也好,都不想刮我的皮的,是不是,乖女儿?〃
〃可是,克吕旭先生,我该做什么?〃欧叶妮不耐烦了,问道。
〃哎,这样,〃公证人说,〃得在这张文书上签名,声明放弃您对令堂的继承权,把您跟令尊共有的全部财产的使用得益权,交给令尊,而他将保证您享有虚有权……〃
〃我完全听不懂您说的话,〃欧叶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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