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第22章


天色渐晚,红色的落霞在天空上悠闲地散过步来。 
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来了,他穿着一身神父式的肉色的长衫,戴着皮帽子。 
“这是谁?”他指着我。 
大哥向我姥爷的房子摆了一下头: 
“从那边儿来的。” 
“谁让他来的?” 
他们默默不作声地回家去了,像三只鹅。 
老头儿抓住我的肩,向大门走去。 
我吓得几乎哭不出,他迈着大步,在我哭出来之前到了大街上。 
他站住,吓唬我: 
“不准上这儿来了!” 
我很生气: 
“我没来找你,老鬼!” 
他又拎起了我来,边走边问: 
“你姥爷在家吗?” 
算我倒霉,姥爷正好在家,他站在那个凶恶的老头面前,慌慌地说: 
“唉,他母亲不在家,我又忙,没人管他! 
“请原谅,上校!” 
上校转身走了。 
我被扔到了彼德大伯的马车里。 
“为什么挨打啊?”彼德大伯问。 
我讲了,他立刻火了: 
“你干吗要和他们一块玩?他们可是毒蛇一样的少爷! 
“看你,为他们挨了揍,还不去打他们一顿!” 
我很太原市恶他的样子。 
“没必要打他们,他们是好人!” 
他看了我,怒吼道: 
“滚,滚下来!” 
“你是个混蛋!” 
我大喊一声。 
他满院子追,一边追一边喊: 
“我混蛋?我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我一下子扑到了刚走到院子里的姥姥身上,他向姥姥诉起苦来: 
“孩子让我没法活了!” 
“我比他大5倍啊,他竟然骂我母亲,骂我是骗子,什么都骂啊……” 
我感到震惊极了,他竟当着我的面撒谎! 
姥姥强硬地回答他。 
“彼德,你在撒谎!他不会骂那些词儿的!” 
如果是姥爷,就会相信这个坏蛋了。 
从上,我们之间就发生了无言的、恶毒的战争。 
他故意碰我、蹭我,把我的鸟儿放走,喂猫,添油加醋地向姥爷告我的状。 
我觉得他越象个装成老头儿的孩子。 
我偷地拆散他的草鞋,不露痕迹地把草鞋带儿弄松,他穿上以后就会断开。 
有一回,我往他帽子里撒了一大把胡椒,使他打了一个小时的喷嚏。 
我充分运用了体力和智力来报复他,他则无时不刻地监视着我,抓住我任何一个犯禁的事儿都会立即向姥爷报告。 
我仍然和那三个兄弟来往,我们玩得很愉快。 
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在两个院子的围墙之间,有很多树,榆树,菩提树和接骨木。 
在树下面,我们凿了一个洞,三兄弟在那边儿,我在这边儿,我们悄悄地说着话。 
他们之中的一个,总在小心地站着岗,怕上校发现。 
他们跟我讲了他们苦闷的生活,我为他们悲伤。 
他们说了我为他们捉的小鸟,说了很多童年的事,可从来不提及后母和父亲。 
他们经常是让我讲童话,我一丝不苟地把姥姥讲过的童话又讲了一遍。如果其中有哪儿忘了,我就让他们等一会儿,我跑去问姥姥。 
这使姥姥很高兴。 
我跟他们讲了很多关于姥姥的事,大哥叹了一口气,说: 
“可能姥姥都是很好的,以前,我们也有一个好的姥姥……” 
他十分感伤地说起“从前”、“过去”、“曾经”这类词,好像他是个老人,而不是个才11岁的孩子。 
我记得,他的手很窄,身体瘦弱,眼睛明亮,像教堂里的长明灯。 
两个弟弟也很可爱,让人非常信任他们,经常想替他们做点愉快的事。当然,我更喜欢他们的大哥。 
我们正讲得起劲儿的时候,常常没留心彼德大伯出现在背后,他阴阴沉沉地说: 
“又——到一起啦——?” 
彼德大伯每天回来时的心情我都能提前知道,一般情况下,他开门是不慌不忙的,门钮慢慢地响;如果他心情不好,开门就会很快,吱扭一声,好像疼了似的。 
他的哑巴侄儿到乡下结婚去了,彼德大伯独住,屋子里有一股子臭皮子、烂油,臭汁和烟草的混合味道。 
他睡觉不灭灯,姥爷非常不高兴。 
“小心烧了我的房子,彼德!” 
“放心吧,我把灯放在水盆里了。” 
他眼睛看着旁边,回答道。 
他现在常这么着,也不参加姥姥的晚会了,也不请人吃果子酱了。 
他脸上没了光泽,走路也摇摇晃晃的,像个病人。 
这一天,早晨起来,姥爷在院子里扫雪,门咣当一声开了,一个警察破门而入,手指头一勾,让姥爷过去。 
姥爷赶紧跑了过去,他们谈了几句。 
“在这儿!什么时候?” 
他有点可笑地一蹦: 
“上帝保佑,真有这么回事吗?” 
“别叫唤!” 
警察命令他。 
姥爷只好打住。一回头,看见了我: 
“滚回去!” 
那口气,跟那个警察一模一样。 
我躲起来,看着他们。 
他们向彼德大伯的住处走去,警察说: 
“他扔掉了马,自己藏了起来……” 
我跟去逝世姥姥。她摇了摇满是面粉的头,一边和着面,一边说: 
“许是他偷了东西吧……好啦,去玩吧!” 
我又回到院子里。 
姥爷仰头向天,画着十字。看见了我,怒不可遏地叫道: 
“滚回去!” 
他也回来了。 
“过来,老婆子!”他吼着。 
他们到另一个房间里耳语了半天。 
我明白,发生了可怕的事。 
“你怎么了?”我问。 
“住嘴!”她压低声音回答。 
这一整天,他们俩总是时不时地互相望上一眼,三言两语地低声说上几句。 
惊恐的气氛笼罩了一切。 
“老婆子,所长明灯都点上!” 
牛饭吃得很潦草,好像等待着什么似的。 
姥爷嘀咕着: 
“魔鬼比人有力量!信教的人应该诚实,可你看看!” 
姥姥叹了口气。 
压抑的空气让人窒息。 
傍晚时,来了一个红头发的胖警察。 
他坐在厨房的凳子上打盹,姥姥问。 
“怎么查出来的?” 
“我们什么都查得出来。” 
沉闷的空气让人窒息。 
门洞里突然响起了彼德萝鞭娜的叫声: 
“快去看看吧,后院是什么啊!” 
她一看见警察,立刻返身向外跑,警察一把抓住了她的裙子。 
“你是什么人?来看什么?” 
她惊恐地说: 
“我去挤牛奶,看见花园里有个像靴子似的东西。” 
姥爷跺着脚大叫: 
“胡说八道!围墙那么高,你能看见什么?” 
“哎哟,老天爷啊,我胡说! 
“我走着走着发现有脚印通到你们的围墙下,那儿的雪地被踩过了,我往里头一看,发现他躺在那儿……” 
“谁,谁躺着?” 
大家好像都发了狂,一齐向后花园涌去。 
彼德大伯仰躺在后花园的地上,头耷拉着,右耳下有一条深深的伤口,红红的,像另外一张嘴。 
他赤裸的胸脯上,有一个铜十字架。浸在血里。 
一片混乱。 
姥爷大叫: 
“不要毁了脚印儿,保护现场。 
可他忽然转过头去,严厉地对警察说: 
“老总,这儿不关你们的事,懂吗? 
“这是上帝的事儿,有上帝的审判……” 
大家都不作声了,注视着死者,在胸前画着十字。 
后面有脚步声,姥爷绝望地大叫: 
“你们干什么糟踏我的树莓?啊!” 
姥姥哽咽着,拉着我的手回家去了。 
“他干什么了?”我问。 
“你看见了……”她答。 
直至深夜,外面都挤满了陌生人。 
警察指挥着,大家忙碌着。 
姥姥在厨房里请所有的人喝茶,一个麻脸儿的大胡子说: 
“他是耶拉吉马的人,真实姓名还没查出来。 
“哑巴一点不哑,他招了。另外一个家伙也招了。 
“他们早就开始抢劫教堂了……” 
“天啊!” 
彼德萝鞭娜一声叹息,泪水流了下来。 
我从上往下看,所有的人都变得那么小…… 
……………………
第10节
……………………
星期六的早晨,我到彼德萝鞭娜的菜园子里逮鸟儿。 
老半天也没逮着,大模大样的小鸟儿们在挂霜的树枝间跳跃,地上落下片片霜花,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我更热爱打猎的过程,对结果并不怎么在乎,我喜欢小鸟儿,爱看它们跳来跳去的样子。 
这有多好啊,坐在雪地边儿上,在寒冷而透明的空气中听小鸟啁啾,远处云雀在冬天忧郁的歌儿不断地飘过来……等到我无法再忍耐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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