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第18章


他听身后人道:“若想救他,就把这药喝了。”安阁有恃无恐,不过是因觉得谢青疏此刻是凡人,最好拿捏不过。
谢青疏沉声回应,眼神交锋就知对方说的是谎,其后也许藏着尖刀,剧毒,陷阱,都无所谓了,只要靠近凤夕便觉心安。
长靴处藏了一双暗刃,脚步声渐近,凤夕在等,等北疆巫师的松懈时刻,而在谢青疏接过那个药瓶时,他等到了。
凤夕突然暴起,身形前窜,他未见谢青疏的面色惶恐,指尖轻点身下,他像凌空的鸟一般轻巧翻身,抬手挡住了他们准备刺向谢青疏的弯刀,刀刃泛着寒光沉沉压下,将凤夕的手割破,鲜血直流。凤夕不理,只将另一刃狠狠刺进面前人的心口,迅速拔出。
刀太多了,再多抵抗也终是扎到了身上,他背后贴上温软,那人扯着他急速地退。
没人知道凤夕会武,因而他们没有料到这个变数。
局势骤变,萧琅提剑割破几人的喉咙,天枢抬掌与大巫相对,他沉退一步,唇间染血,身下土地被踏碎,而安阁心脉受创,气血翻涌,他惶恐小小僧人为何有如此威力。
两厢对峙,无人再动。
血,都是血。凤夕的,敌人的,落在地上,混在一起,再分不清。
谢青疏去捂着他身上冒血的伤口,明明是最紧张不过的时刻,凤夕却笑了,他笑得温柔,是谢青疏从未见过的表情。
他心底因凤夕擅自主张翻腾的怒气一瞬消失,谢青疏后知后觉地发现,凤夕他要不行了。
凤夕略抬起身贴上谢青疏,紧紧环绕着他的脖子,红色溢出唇间,落在谢青疏的肩上。
血是热的,而泪是凉的。腕间红线在打斗之中被割破,只剩最后一丝维系。他颤抖去摸凤夕的眼角,欲去看,却被颈边轻轻蹭着的脸止住了。
这是凤夕能够给予的最后温柔。
疼痛从四肢渗透到心脏,颤抖止不住,毒素早已侵蚀他的内脏,凤夕全凭最后一口气撑着,却听哽咽从身侧传来。凤夕小声说话:“没想到临渊哥哥。。。这么大个人了,也会哭。”他似因笑而咳嗽两声,但愈见浓重的腥味却不是如此。
谢青疏也笑了,他含着鼻音,低低地撒娇,“左右都只有我家凤夕看到。凤夕心疼我,不要走好不好。。。”他病态地拥紧眼前人,一遍遍地问着好不好,想要攥住最后一丝温度。
凤夕想要说好,可是不能,他温软地向谢青疏请求,“可以记着我,但不要记太久。。。”
这交代后事一般地语气让谢青疏喉咙发紧。
“会一直记着的!”谢青疏忽的抬高声调,脊背僵直,后又怕吓到凤夕,略微松道:“会一直记着的。。。”
凤夕脑中昏沉,他抵命去捧着谢青疏的脸,“我心爱你。”他蹭着谢青疏的鼻尖,愈发虚弱。
盼着你好,也不后悔,会想你。
“我知道,我也心爱你。”谢青疏哽咽。
“自青寂山。。。初见。。。便一直。。。”
话未说尽,手就松了下来,是木偶断线,了无生息。
红线立碎,从腕间脱落。盈线一动,二人指间轻颤。
凤夕死了,死在了谢青疏的怀里。
那谢家郎不停地自语。
“我心爱凤夕。。。”
“要一起回家的。。。”
“还没死的,怎么会死呢。。。”
他惶急抱紧怀中人,不欲放开,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谁知那花妖逐渐枯萎,化作海棠原形,一瓣一瓣消失在谢青疏的手中。谢青疏怔怔看着,却再也寻不到海棠花妖一丝踪迹。
没了,什么都没了。
天道金光忽现,直冲谢青疏而来,神魂剧痛。一梦经年,往事终是记起。
谢青疏他不是凡人,而是天上地下,最为尊贵的青龙帝君。
犹记当年初见凤凰,美人如玉,暗藏情意。
山风乍起,暴雨便落了下来。
邪阵已破,因而四海征兆传遍天界,各路神仙落于青寂山,瑞气大盛,让安阁等人战栗不已。有仙站于临渊身侧,冲他道喜:“恭喜帝君堪破情劫,修为大进。。。”
头顶闷雷一声一声的响,雨下得愈发的大了,仙人用术法遮蔽,不知为何青龙为何是如此模样。
临渊湿漉不堪,像世间最普通的凡人遇雨。他只是握着凤夕的短刃,一步一步走到北疆巫师的面前,然后蹲下。
眼神再无焦距,他对这万物不再有情。
他问:“凤夕那么乖,你们把他藏到了哪里?”似是在问他们,也在问自己。
身边腾起了浓雾,漆黑的眼瞳里泛起诡异的红,安阁欲往后退,却发现自己被束缚,一动不动,他惊恐至极,竟连声音也发不出。
谁知天道未助,仙人自破情关。
一刀落下来,千刀万刀便似这不尽的雨滴落了下来。山野寂静,连仙人都惊惧收敛声息,鲜血混着雨水,像一条河流漫上众人未沾泥泞的云靴。
谢青疏站起身子转身。
众人才看清他面上神色,帝君疯了。
临渊喑哑的嗓子便似恶鬼呢喃,“他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了。。。”
此时他们才发现,天上地下,没有凤凰的一点气息。
滔天海浪骤起,江河翻涌直下三千里,洪流怒冲长岸,百姓哀嚎从四面八方涌来,惹得临渊皱眉,他眼底一瞬漆黑,一瞬发红。
他闭眼去问身前众人,“你们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血泪从眼角蔓延,他问:“你们为何不救他?”
终是入了魔。
第十六章 
求求你,再叫我一声哥哥。 
萧琅与天枢于城口分别。
他依托着任务,替原先的凡间旧友,如今的天上仙君去处理身后事。
是的,谢青疏死了,活着的是临渊。
那日青寂山之事,于萧琅来说便是世间最不可思议。太祖一生求丹问道,欲寻青丘仙境,却不得门入。而他一刻,便将这些尊贵神仙看了个彻底。
临渊有入魔征兆,而司命有备而来,几位尚武的仙人用备着的缚龙链将青龙捆了彻底,封了临渊神识,四海龙王被派去处理危情。
萧琅见一面容昳丽男子端步走到寂山身前,那人皱眉来问:“天枢,何至于此?”
僧人叹道:“情关难破。”
“凤凰去了哪里?”
天枢早已演算过了,只能摇头,“不得前尘,不知去路。六道五常,浑无姓名。”
原以为是天界醉酒,一朝跌落轮回台,谁知是命运纠缠,情劫既定。
萧琅懵懵懂懂,半晌才明白,他的旧友,临渊,寂山外加一个凤夕,全不是凡人。他这生于人间帝王家,竟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
而后便是快马加鞭,将信告于天子。
蓑衣避身,这暴雨一月未停。
萧琅在京郊路上听闻孩童稚嫩童语,“娘,为什么这雨下了这么久还不停?”
女人应他,“许是神仙在哭。”
“为何会哭?”
“因为神仙也有伤心事,也会求不得。”
待一回神,已到上京。
萧琅叫那僧人:“寂山,”一声含糊,多少情意泄底,“你要走了是吗?”并非疑问,而是笃定。
天枢应他:“是的,我要走了。”识不得情绪,音色平平。
“会回来吗?”萧琅握着马缰不自觉地抓紧,身下的黑马似是感觉到主人的焦躁,碎步地窜动。
“仙凡有别,不会回来了。”天枢瞧他,长睫轻颤,轻声说道。
萧琅听言道了声好。他不再略低着眉,而是正正经经地看寂山。
寂山是好看的,眉骨舒朗,气质如竹秀立,自是一派无双色。若他未曾修佛,也会是上京交相称赞的美人。
视线描摹僧人的每一寸,萧琅他想,他要将寂山好好的记住,贴心的收藏,从此再也不与外人说。
看罢,萧琅畅意一笑,“如此便是天涯有时,后会无期。”
天枢应他,“后会无期。”
二人相背,从此天上人间,此生无缘复见。
当日,萧琅告知谢府与天子,谢青疏因破北疆之际而身陨,尸骨无存。上悲,封赏谢府,恩宠甚重。
半月后,无名寺传来消息,寂山僧人圆寂。
两年后,文帝病重,萧琅登基,改年号昭和。新帝亲征边关,北疆式微,节节败退,缔结条约,永不入嘉定关。
萧琅此人,在位近三十年,河清海晏,百姓安居,开辟盛世。然最为凡间传道的,不是他的丰功伟绩,文韬武略,而是他的一段情事。
元帝一生未娶,子嗣皆为过继,宫内传闻,天子殿中挂了一幅僧人踏雪图,常与之对语。而这幅画,一挂便是二十八年,直至元帝将死的那日亲手将它烧了,才于梦中离世。
后有老叟书之,只道:多少情深如许,偏梦一夜白头。
此乃后话。
却说此处临渊被众人带回了天界,缚于孽镜台前。因入魔作恶,临渊被罚在此处,直至他认清罪孽。
可他自醒来,便沉默不言。眼前空荡,四肢被沉沉的锁链铐住,天道在上,如山威势令他龙骨尽断,而澎湃灵力又迅速修复,如此往来,不分昼夜。 血腥味太重,临渊都要闻不出此处是否还有其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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