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狗的生活意见》第8章


我得想出个妙计展现我的机灵和魅力。
当我从“闺房”步出时,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我也嗅到微风中飘来各种有趣的气味。嗯,东边不远处有我的同类,还有几只活蹦乱跳的鸡。这些鸡的味可真教人胃口大开。我暗自记下,等家中私中解决,必当造访。瞧,那些母鸡不仅好玩,更是营养多多。你一追逐,她们就一边狂奔,一边咯咯叫,实在令人快意。此外,一想到羽毛处理好后的滋味。哇,我的口水都流了一地。
鸡真是一种“实用”的鸟类。
经过一番沙盘推演,计划周详后,我就朝屋子走去。门窗紧闭,于是我把耳朵贴在门上一听,静悄悄的,没有任何活动的声响。我决定不吠一声,而采取较不传统的作法——用爪子抓门。过了几分钟,那两只母狗终于注意到了——天已大白,早该起床走动了——它们像二流的女高音,抬起头来,开始嚎叫,而且一直保持那种尖声的风格。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这么一来必定会吵醒“老板”,让他们大大地不悦。然后我就溜得远远地,双唇紧闭,表现“沉默是金”。
不久,门就开了,那两只老小姐兴奋地冲出户外,“老板”跟随在后,揉着惺松的眼睛,对着灿烂的朝阳眨眼。第一步告捷。
我确定引起他们的注意后,就立刻跑回“闺房”把毛毯拖到门口,摇着尾巴,我想,这足以表白我最真诚的渴望——让我进门吧!
为了安全起见,我摆动身躯接近女主人,轻轻咬着她的手腕,拉着她朝着屋子的方向前进,同时发出微弱的哀求之声。进门后,我放开她的手,马上跑到桌下趴好,并拢爪子,就像一只温驯、教养良好的猎犬,并静待下一步的进展。
“老板”双双在我面前蹲下,我装模作样地发出几声悲鸣。我敢打赌,过不了多久,“老板”一定会心软,就在此时,我注意到女主人的鼻子抽搐着,脱口说了一个字——toilettage (法文,“梳洗”之意。)
当时,我想她可能在说一种奇特的古物名称或是婆婆的名字,因此还是正襟危坐,并设法传达我那热切的心意。从日后的经验得知,在这种情况之下,我最好与人保持距离,直到我身上的腐鸽味道淡一点再说。
哎,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 ※ ※
关键是最后我和我的毛毯都得以入内。万岁!
这真是突破性的一步。我跟大家走进厨房,机灵地蹬来蹬去,看是否有表现一番的地方。我一边吃早餐,一边盘算下一步——耍乖乖地待在桌下,还是冒个险到花园溜溜?食毕,“老板”唤我上车。看来、我们要出门了。
我们开进村里,停在一栋房子前面,这个地方似曾相识,因为大老远就可闻到一股刺鼻的消毒药水味。进门之后,那股味道更是强烈得叫人晕眩。我本能地想逃出外,此时跑出两个浑身肥肉的女人,一前一后紧紧地抓住我,把我擒进澡缸“行刑”。
只有“创痛”一词足以形容以下发生的事:全身浸湿、涂抹肥皂、冲水、再抹肥皂、又冲一次水——而这只是序曲。然后,她们拿出迷你“除草机”,修理我的毛。这个过程有如永恒那么长。接着又亮出剪刀攻击我的耳朵、胡子、尾巴还有其他敏感部位。最后的“羞辱”,就是拿出一种灰尘似的粉末往我身上猛倒,味道像是混合了“巴黎之夜”香水和除草剂。
我赤身裸体、浑身香喷喷的,羞得不知如何是好。最后,终于被选回接待室。有只贵宾狗从女主人的手提袋里探出头来,高傲地端详着我,并对我轻蔑地一笑。她以为安全无虞,才这么放肆。我对我自己说:等着瞧吧,看她们把你修理得全身光溜溜,只剩脚上四团毛和一声“汪汪”。
诸君可以想见,我对贵宾狗并不特别有好感,此时,我倒生起了一丝怜悯之意。
原来toilettage提的就是这么—回事,之后还有驯狗学校、教养课程、肛门温度计,以及专人指导我们“独身禁欲”——这实在是人类铸成的大错之一。
接着发生的,又让我大吃一惊。回家后,好比得到乐透大奖后所得的礼遇——有好多小甜饼可吃、有人不断地轻抚我、兴奋和赞许的呼声、合照,好比欢迎英雄凯旋归来。我觉得有点茫然,不过是剃毛洗身而已,更何况那种遭遇难过得令人不堪回首。是不是每天早上我从浴缸走出后,他们都会这般狂喜?
很难说,毕竟“老板”有一点洁癖。
这天早上的终曲几乎令我感动得落泪。男主人回到车子上,把一只圆形的大篮子拿到厨房。噢,他把我的毛毯放到篮子里了。这一幕终于让我恍然大悟——这就是让我踏入喜悦之国的护照。从此,我将荣任“汪汪总长”,取得永久居留权,并护卫主人,赶走入侵的晰蜴和其他不速之客。
啊,再也不用担心三餐不继,害怕谁冷不防踢我肋骨一下了。从此,我将迈入吾等狗族的“特权阶级”,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我有种冲动想跑到屋外,看看那只还没吃完的腐鸽是否还在,好好庆祝一下,并去除身上讨厌的香味。既而一想,还是作罢。假如“老板”喜欢干净的我,我最好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不管如何,还是等到明天再说。
上一次当,学一次乖,现在的我总算聪明了一点了。
命名大典
经验告诉我,狗的命名绝非想象中的简单。名字和我们一辈子形影不离,一旦成为可怕的错误,必引人发噱。
我就常想起两个朋友,一个是和女作家斯坦因(Gertrude Stein)同名的巴哥犬,另一个则是叫“毒牙”的哈巴狗。从人类的观点来看,当然滑稽有趣;但对吾等狗族而言,可谓无时无刻不难为情。终身成为别人耻笑的对象就不是可一笑置之的笑话了。不但遭人指指点点的,还成为低级趣味的材料。
瞧!
就是这种扭曲的幽默教人失控。一方笑得乐不可支,被讥笑的另一方心中却留下一道情感的疤痕。就拿我的朋友“毒牙”来说,忍受多年的嘲讽后,他几乎成为不折不扣的隐士。白天都躲在床底下,除非内急,或是轻咬主人的足踝表示意见时,才会现身。
幸好,“老板”在为我命名时,似乎已有一些正确的观念。
在那个重大的早晨,我躺在院子里,女主人轻轻摸我的腹部。他们提出好几个值得考虑的名字;我无法主动参与这个命名的过程,不过却相当有兴趣,因此精神奕奕。
过去,有人提到我,不是埋怨,就是咆哮,连骂人的三字经都出笼了,因此有个正式的名衔对我来说,真是件大新鲜事。
直到男主人提起单音节的称呼,我才想到名字长度的问题。他说,这样大老远狗儿就会竖起耳朵,也好叫。想想看吧,若取名“博雷加得”或是“亚里斯多德”,在用力呼唤之际,简直和自己的唇舌过不去。更冗长的名字通堂都简化了。记得那只冠军猎犬——弗辛格托里克斯·亚维家三世(Vercingetorixd"Avignon
III)吗?最后,大家还不是只叫他“弗德”?
女主人和我咿咿唔唔,极其温柔,说我真是“好狗狗”,我也以摇尾,提起脚掌来回应她。突然间,摸着我的手停了下来,倾身向前,面对着我。
“仔仔?”她叫道。
“仔仔?!”
显然,她不是在对她的另一半说话。男主人的年少已成久远的历史了,因此我的尾巴加速摇摆,并礼貌地向她点头示意,我想这是应对进退之道。这么做似乎没错。
“你瞧”,女主人说:“它喜欢这个名字。我们就叫它‘仔仔’好了。”
说实话,不管叫我什么名字,对我来说没什么两样。不管是叫我“希斯克里夫”、“凯萨大帝”、“奥古斯都”或是“密特朗”,都行,只要有美食、人道的待遇,还有腹部按摩就可以了。
他们似乎很高兴做了这个决定,从此我就叫“仔仔”了。说真的,多亏他们的巧思,我才有这么一个既简洁又好叫的名字,不过,听来有点像是在叫那身长腿短的德国腊肠狗。
我的家庭教育
早岁时的我真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有着无穷的潜力,只是缺乏社交礼仪的熏陶而已。
从未用碗进食过的我,常摆出自我防卫的姿态,使得我的“老板”扬起眉毛,表示惊讶;我也不习惯在家具旁盘旋。此外,我对美食毫无研究,也不知如何和商人应对。换句话说,我有待教养。想想看吧,我出生不久就被幽禁在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难得有人来看我,而第一个主人唯一的“修养”就是在上床前脱靴子。
这也难怪。
然而,“英雄不怕出身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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