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海》第40章


第四十四章(中)神秘少女
谢昂不会明白,这是二叔给他的最后的机会。
“你……”谢肃两眉倒竖,腹中顿时燎起熊熊怒火,那火只烧了短短一霎,便很快熄了,冷了,只余下苍凉的灰烬。
他的颈骨像不堪负重的朽木,沉沉地折下,不愿再多看这个三弟半眼。
青年抬头瞧一瞧场内情形,见四下再无人多话,“浪潮子兄弟,告诉大家,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浪潮子突然激烈地挣扎起来,胡乱地掀开被子,双手痉挛地揪着前胸的衣襟,“我。。。我。。。”他的喉咙像破了个大洞,声音嘶哑不堪,青年忙绕过胳膊帮他顺气,一边抬头望着谢昂道,“右护法,他的反应很不正常,瞳孔都散了,似乎是。。。看到什么极可怕的景象。”
谢昂不忍地闭了闭眼,“冤孽啊。”
浪潮子开始含糊不清地念叨,“浪。。。好大的浪。。。阴。。。啊………”他凄厉而短促地叫了一声,“船散了,大桅断了。。。砸死好多人。。。掉下去了,掉下去了。。。白浪一翻,人头就不见了。。。”
他一挺腰腹,像离水的鱼般蹦起来,“啪嗒”一声摔回担架,没了声息。
“他昏过去了。”阴郁青年沉声宣布。
寂静像有了实体,化成巨大的毯子朝众人席卷而来,夜风蹑住了足,森木里闪烁着不寐的兽眼。
谢昂默然半晌,意态萧瑟地挥挥手,“抬下去罢。”
“慢着,”谢肃一抬手,冷然道,“这浪潮子加入我帮不过一个月,先前在江湖中的名声也不大好,我信不过他。”
谢昂面色微有忿然,“二哥,人是我收下的,你是信不过他,还是信不过我?”他顿了顿,“就算他真的品行有瑕,也绝不会于此等大事有所欺瞒。”
谢肃不置可否地耸眉,看也不看谢昂一眼,伸出一只指头指向阴郁青年,“你让开,老夫亲自看他神神道道的搞什么鬼。”
那青年弓着身子倒退下去,谢云栈看着他弯屈的腰线,竟柔韧得不似一个男人,脚步也飘忽轻捷得像只猫。
他整个人都有股蛊惑神秘的味道。
谢昂反倒消了脾气,淡然背负双手,在谢云栈看来,分明一副大局在握的笃定。
谢肃沉着步子走过去,用手翻了翻浪潮子的眼皮,果然双瞳失焦得厉害,谢昂扳着他的头面向火光,瞳孔也不见收缩,刚要掐人中,那边的王香主瓮声瓮气地开口了,“右护法,您的心情咱们可以理解,但这位小兄弟被人在岸边发现时就半昏迷了,现在这样绝不是作假,他身子还虚,禁不起折腾呐。”
谢昂直起身,往他脸上瞟了瞟,眼光也不如何犀利,那王香主却是一惊,匆匆别过了头。
人群这时也出现了分歧,有人觉得谢二爷是无故拖延,帮主已经遇难了,再逼问一个伤者又什么意义?也有不少人对帮内变天一事隐隐有抗拒感,倒抱着丝希望。
谢肃望着公子惟道,“我看这浪潮子不像一般的溺水癫痫,听闻公子席上有不少高人,可否过来一察?”
那个面孔寡淡得像一碗阳春面的年轻人闻声就要过去,肩膀却被人从后面按住了,他一回头,见到一双极深极黑的美目,那眼睛的主人是个身量尚未长成的少女,身着高腰襦裙,十分娇俏,袖子却大喇喇地撸到了肘部,露出浅蜜色的肌肤,她撇唇一笑,对公子惟道,“族兄,这种情况还是我来吧。”
她施施然走到高台中央,底下众人见她不过及笄之年,不由纷纷私议。
那少女有意无意地瞄了谢昂和那阴郁青年一眼,对着台下脆生生地道,“大伙儿别瞧着我年纪轻,经验浅,我这一身本事,可是打娘胎就会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低笑,“好狂妄的丫头。”
谢昂咳了数声,众人都知趣地闭了嘴,他对那少女笑道,“原来是公子的族妹,果然非是凡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本领,有劳了。”
那少女眨着大眼睛道,“谢二爷你可是亲口请我出手啊。”
谢昂有些不明所以,愣了愣很快又堆起笑,“是,是,老夫还要好好谢谢姑娘。”
第四十四章(下)火使殒命
少女裹在小蛮靴里的天足活泼得像三月里的小鹿,她踩过的大地,蛇虫退散,芳菲四溅,莲花处生,谢昂却莫名地心慌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哒哒……”的脚步声幻化成催魂的号子,黑暗中有数张熟悉却阴森的脸一闪而过。
他甩了甩头,闭眼再睁开,火光明耀,自己的死忠之士们尖矛般竖在身边,不远处的谢肃,张香主和水使只是三根不成气候的腐木,什么脱轨的事也没有发生,一切都在计划内。
谢三爷揉着眉心,突地想起方才浪潮子胡呓语中说了一个“阴。。。”字……阴什么?阴谋?念及此,他迅速向身侧的青年丢了一个且疑且惧的眼色,那青年微微抬起脸,他的皮肤不知何时变得薄而泛黄,似一张绷紧的油纸贴在脸骨上,看上去极为妖异。
他扯出一个倨傲阴冷的笑来,随即静静退入更深的暗影中。
谢昂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他真担心那个笑容把他的面皮扯破,真是恶心的怪物,他腹诽着,但若不依靠这些邪门歪道的东西,他也无法一一攻破帮中的敌对势力。
他以血肉为蛊饲,这世上除了他自己,无人能驱除或号令这些蛊虫,一个丫头片子,任凭她读过多少医术,敲过多少病人,也绝计瞧出什么门道来,谢昂自我安慰着,定了定心神。
再望向场中,见得一个清秀的侍女提了只药箱,赶上了少女。谢昂随意看她一眼,思道,这女子身段倒有些像谢云栈,心情一下子有些败坏,当初大哥领着个野女娃娃回来,自己绝然没想到她长大了这般厉害,扛起了帮主的担子不说,还叫人挑不出刺来,想到这谢三爷悲悯地叹了口气,若她同淡月一般单纯柔弱,也不会落得尸首无存的下场。
那侍女蹲下的身体正挡住谢昂的视线,谢昂盯着她的背,像是要盯出一个透明窟窿,他仰起头狠狠抹了把脸,头顶是黑透了的夜空,他忽然觉得天空在向自己俯冲而来,月亮和星星像灼红的巨石,劈头盖脸地砸下,要把自己的身躯和雄心壮志统统压个烂碎。
这厢那少女伸出两根纤白的手指,却不是摸脉象,而是按上了“浪潮子”的胸膛,密密麻麻的震动从对方的衣料下传来,像有无数虫子在一齐振动翅翼,少女长眉一拧,看来无相君子果然被人用音蛊操纵了。
先时右护法和张香主一直小心饮食,处处提防,却也没觉察出使蛊人的蛛丝马迹。
原来青魉这把刀,用在浪潮子这个“证人”身上,现下想想,也不奇怪,毕竟此人是决不可松动的一关。与其相信他的忠心,还不如彻底控制他。
可经谢云栈他们一排布,却是扮成浪潮子的无相君子中招了。
她抛了个眼神给谢云栈。谢云栈沉沉地,沉沉地点了点头。
谢肃长长吁了口气;顾长安的手按上了剑柄;张香主,隋堂主,水使,木使同时看向自家的帮主,他们的眼里闪烁着生死相搏的决心。
远处的远处,响起了一阵无声惊雷。
谢昂看着少女樱花瓣样的双唇不断张合,一时竟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他被人用蛊虫控制住了,方才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人所指使。”
这怎么可能?处心积虑布置了几年的计划,本以为天衣无缝,怎会被一个小姑娘轻轻巧巧地揭破了?谢昂中魇般愣在原地,底下众子弟轰然雷动,他却六识全封般不闻不见。
“这浪潮子好大的胆子!简直罪不可赦!”那火使最先反应过来,爆喝一声,出手如电,隔空将足以崩石裂云的内力拍向“浪潮子”。
电光火石之际,谢云栈纤掌一动,同样以隔空打牛之力拍向火使,只听得“噶擦”一声,分明是人骨断裂之音,那火使身子向后飞了起来,摔在地上顿时没了气息。
谢云栈“哗啦……”撕开面具,转身面向人群,冷然道,“火使助纣为虐,罪死不赦。”
巨变之下,众人大哗,谢云栈清亮的话声仍盖住了一切杂音,“左护法勾结奸人,妄图置本帮主于死地,本帮主有令,即刻剥夺左护法一切职务,押入重牢。”
第四十五章(上)蛊
“你。。。你。。。胡言乱语,老夫也是为这浪潮子所骗!你未有证据,何敢如此对我?!”谢昂终于回过神来,他毕竟有几分山崩于前不改其色的定力,微一乱神便很快整敛了情绪,换成一副冤屈之态。
他肥厚的双手一直松松地交握在背部,说话时右手忽然攥紧成拳,那王香主顿时面色一阴,他从方才起就站在青魉的身后,此时张开了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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