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欲孽》第260章


——佳欣不知道用“绝色”来形容富察若罕是否妥当。但她带着身孕跪在门外素服悴容得样子,却还是那样清纯美丽,乃是不争的事实。佳欣见过很多美人,很多卓尔不群,很多惊世独立。就连她自己,也曾经因为容貌而被人称颂、记忆。但她不会用绝色来形容那些女子,包括她自己。这个词似乎带上了奇怪的意味,只能够来形容那些用红尘中人预设下地轨迹来行走的女性。譬如,与郎君私奔又千里戴孝回来的,富察若罕。
佳欣不能够让她进来。
原本倒也无碍。但是,佳欣在富察若罕跌跌撞撞进城的同时,收到了报告:富察若罕的确是孤身一人寻夫入京的,但一路上曾遇险情七次,均是弘历的人暗中化解。
也就是说,富察若罕的行程,早在弘历掌握之中。
他未曾出手夺回富察若罕,显而易见,怕的并不是任何人,包括佳欣这位十三叔。他怕的,只是得不到富察若罕的心。
所以佳欣要将富察若罕的心,送还给弘历。
终于到了暮色出垂。佳欣瞅个人少的空挡,终于溜出了府去——临走前命人锁了大门,栓紧。下钥,严密杜绝了佳妍等人出来捣乱的可能性。
陪伴在身边的,乃是怡王爷的新宠,年轻娇俏的新福晋珊瑚小姐。
珊瑚一身男装,陪着佳欣溜达,闪闪发光的眼睛,如一只小耗子般伶俐。“爷,”她问。“咱们去哪儿?”
“入宫看你姑姑,好不好?”
“好啊好啊!”珊瑚的一双丹凤眼亮了起来,小手不自觉地就挽上了佳欣的臂弯。
佳欣笑一笑,便由着她去。“对了,你喜不喜欢那些?”佳欣随手指了指还未下市的胭脂摊贩,“喜欢就给你买。”
“不用啦。”珊瑚摇摇头,“若是生的好看,不用那些胭脂水粉,也能楚楚动人。就好像……好像有些人一样。若是生得普通,那便要多修心性德行,在旁的地方修补,靠脂粉动人,并不能长久的。”
佳欣微笑道,“你说那些不用胭脂水粉也楚楚动人的,是说跪在家门外面得那个吧?”
“啊……”珊瑚低了低头,然后爽快承认。“的确是个大美人,但我怕提了她会惹王爷不高兴,所以说到一半,把名字咽下了。”
“你还真是爽朗直白。”佳欣满喜欢这个女孩子。“那说说看,你觉得我对她,是不是太过残忍?”
“——王爷处世为人,透出一种智慧,令人相信,总是有所合理原因,才会如此。”
佳欣心中一暖,“真的么?”
“真的。珊瑚从小受皇后娘娘教诲,娘娘说我虽然不懂得进退,但看人的眼光却是极其精准呢。”她沾沾自喜。
佳欣忽然想起来一个很相似的女子——也很久没有去看望她了。“走吧,入宫去。我也去看些老朋友。”
在后宫兜了一圈,原本想找高婉儿叙旧,却被人告知,她早已经迁出宫去,在她儿子贝勒允祎的府中居住。
佳欣有点愣神。自己真的是太忙太忙了吧?眼前新人,脑后旧人,竟是一个也没能顾得上,就这样随着历史匆匆地转掉了。
也许那些太妃太嫔迁出后宫的那日,也曾摇摇望见佳欣忙碌在养心殿和坤宁宫之间的身影,但佳欣留给她们的,也不过是前台与幕后之间的,那一抹余光身姿而已。
探高婉儿不得,算算时辰,珊瑚在皇后那边想来是吃饭吃到一半,倒也不好去打扰。佳欣不禁犯了难:要去哪里呢?在大佛堂敲木鱼的玉枕儿?……算了吧,还是饿着肚子好了。
佳欣很轻易地摸到了太监换班时候待的小偏房,因时饭点儿,房中幽静无人,佳欣一时兴起,随便拿了身太监衣衫调换,简单遮掩了下容貌,便堂而皇之地往御膳房方向摸过去,试图偷些炸馍馍片之类地小食果腹。不再享受人们注目礼的感觉果然不错,平时拘于礼法不能接近的地方也可以畅快地旧地重游,一时间过去的种种记忆竟然以一种纯粹的温馨美好感觉浮现上来。人类的本能就是这样,所有痛苦煎熬,总会被有意无意地选择性遗忘。
绛雪轩——佳欣停下脚步,嘴角勾起微笑。
现今地绛雪轩改作了皇子书房,乃是弘历的弟弟五阿哥弘昼经常出入的地方。弘昼是后宫的开心果。成日的斗蛐蛐捉迷藏地,不务正业。他是湘雅的儿子,那拉氏视同己出得护着他,胤禛也不怎么管他。于是他乐得逍遥。繁星儿同他最好,佳欣依稀记得她常常嘟着小嘴向自己告状,说又被“死老五”欺负了云云。非口凡口M口手口打
现今是吃饭时辰。绛雪轩这座书房中自然黑灯瞎火,悄然无声。佳欣下意识地挪动脚步,想要入去歇歇脚步。
往前走了两步,却忽然停顿。
然后疾快地闪身,留步,隐没入了树丛之中。
——书房里有人。
有人不可怕。但却不止一人,悄声说话,却不点灯。
显然,也是瞅准了此地无人,借用做一些不方便为人所知之事——
后宫寂寞,一者偷盗,二者偷情,两种都不是佳欣愿去管这个闲事的。她原本可以调头就走。但却很尴尬地发现里面地人正悄悄往外走来,探测一番再回去,故而不得不掩下身形。
但看清楚那出来探查之人的摸样之后,佳欣却又来了兴趣——那是个颇为眼熟的大宫女,若没有记错,乃是后宫奴婢当中排名前五的最有实权的人之一,熹贵妃身边的亲信心腹,似乎叫做涩儿或是瑟儿的。
而看她的样子。竟然还不似是自己有什么秘密,却好像替人望风一般。
佳欣好奇心大起。
当年那位小小的月华芳小朋友,难道如今也有了些不可告人之事?
佳欣一个闪身,已经从绛雪轩的围墙内跃了进去。
“皇后已经知道?”
才一凝神,就听到这么一句如雷贯耳之话。
错不了,是熹贵妃,月华芳的声音。
——皇后?那拉氏?她已经知道了什么?
月华芳的声音虽然从小听惯,但仔细咀嚼,佳欣却听出了一身冷汗。
那是一种……带着杀意的声音。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答道。“是。公子问娘娘,是否要他……要他饮药自尽,以全娘娘清白,以保四阿哥光明?”
这声音听不出男女,却很年轻。
佳欣抹抹额头冷汗。
久久沉默。半响,才听见月华芳答了一句,“好。”
那难分性别地声音竟呜地一声,哭了出来。这下子佳欣判断出来了:此人该当是个十几岁还没开始发育变身的少年,想来乃是那位“公子”的书童从人。
“别哭了!”月华芳怒斥,随后稍稍缓和了下来。“哭得我心烦意乱……”
细细簌簌的声响。
“将这个交给……交给陈公子。就说我们……我们有缘五分,来世再见。我会想着他的。我永远记得那年海宁的潮水……那夜陈家大宅的月光……”声音渐渐哽咽。
佳欣揣测,不知她给了什么信物出去?香囊?手帕?耳环?乃至于,亲手剪下的一缕秀发?
过了片刻,又听见月华芳道,“好了,琴儿,你送他出去吧。小心着些,从我宫里走,莫要惊动了坤宁宫那边的人。”
“奴婢省得的。”又一个宫女的声音。
佳欣赶紧藏严实,看见另一名大宫女带着一个年轻的小太监走了出来。向着门口的瑟儿点了点头。于是瑟儿悄悄带上门,进了屋子里。
片刻之后,瑟儿柔柔的嗓音便响了起来。“娘娘,何必如此?直接……就好了。”
中间的停顿,想来世一个动作?
却听月华芳的声音,陌生地冷硬着。“若能叫他自刎,省了我多少麻烦。”
“可是娘娘嗳,就算陈公子如咱们所愿,自尽殉情了,那……坤宁宫那边,却还是死死抓着咱们的把柄。咱们可要怎么办呢?四阿哥虽然人人认定了的,可怎么说,也并没有册过太子。三阿哥居长,老五又得皇后的心,咱们呀,还是不能轻敌怠慢。”
“说的是。”佳欣似乎可以看见月华芳话中带的冷笑。“说起来,本宫这个贵妃,似乎也做得太久了些——坤宁宫那边,要是识相便算了,若是执意要与我作对——便走着瞧吧。”顿了顿,却又放缓温柔语气,“就算不为了我自己,为了弘历,咱们也不能为人所制。瑟儿,你要记得我那日的吩咐。”
“奴婢知道。千难万险,奴婢都不会皱一皱眉头,请娘娘放心!”
佳欣实在听不下去,悄悄闪身而去。
那个倔强的,将花瓶砸在含笑身上的少女。
那个害怕怀孕生产,不愿行合欢之道的小姑娘。
这究竟是种什么样的岁月?把人都变成了什么样的生存?
——雍正皇帝终于圆满了。他喜欢淫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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