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长歌》第349章


霍恩看着那个渐渐清晰的影子,又摆了一下手。鞭子再次落向水中的人,这次那人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直到卡米尔走下石阶,快步走向那名半边脸是伤疤的执行人,夺下软鞭子时,霍恩方才开口:“冰原领主,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卡米尔转手将鞭子交给自己身后的卫兵,“艾伦大人,我的人到底闯了什么滔天大祸,你要把他带到这里搞秘密刑讯?”
“秘密刑讯?不,我没有搞秘密刑讯。”霍恩走近两步,一手扶着桌子,用身高的优势俯视着冰原领主,“另外,这地方你应该很熟悉才对,不是吗?”
即使卡米尔已经极力在掩饰内心的恐惧,但眼角还是颤动了两下。“瓦德,你到底干了什么蠢事,惹怒了艾伦大人?”他仰头看着霍恩,“最好老实召来,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叛徒,畜生忘恩负义的东西,叛徒卡米尔!”一旁的注水池中,名叫瓦德的年轻人含糊不清的叫道。话音刚落,那名满口褐色烂牙,还有一对细小深色眼睛的执行人便一脚踹在他头上。钢靴正中左脸和耳朵,将他狠狠踹入臭水中。这次,瓦德花了比刚刚更多的时间,才重新摸到铁梁,浮出水面,大口喘着粗气,鄙夷得看着卡米尔,眼中满是愤怒。
“艾伦大人,他到底——”
“这小子跑去向艾登举报,说你意谋不轨,企图反叛,欲借联盟军西进时控制卡尔塔,吞并南征所有战果。”霍恩轻轻搭上卡米尔的肩膀,打断道,“他还说,卡尔塔之战后,肯尼他们遭遇的刺客全都是你派的。更重要的是,这小子把我也牵扯进来了,因为到目前为止,只有你和我,没有遭遇刺客的袭击。”他扭头看着水中的少年,“还好肯尼没醒,你猜,如果他醒了,现在在水里的人,是不是就变成你了,嗯?”
卡米尔不由地打了个冷颤。他当然清楚那水有多臭、多冷,这间地牢有多黑、多可怖,十八年来彷如一个梦魇,时常在夜深人静时压得他喘不过气。“不,不可能,瓦德他”他推开肩膀上的手,转身走向臭水池,“臭小子,说!为什么要污蔑我?!到底是谁指示你的?!”
瓦德微张着嘴,仰头看着自己的领主。
“说啊!!”卡米尔怒道。
瓦德仰头狂笑不止,松开一只吊住铁梁的手拍打水面,臭水立时溅湿了卡米尔的袍子,但后者并没有退缩。“我是劳伦斯大人安插在你身边的亲信,早在南征议会时,你不就已经与赖安有密切往来,不断给他递送情报,还——”
“闭嘴!!”卡米尔咆哮着冲上去,一脚将瓦德踹入水中,自己也险些滑倒。如果不是那名胖狱卒拉着,或许他会杀掉这满口胡言的家伙也说不定。
“稍安勿躁,别那么激动,肯尼不是还没醒吗?”霍恩背靠腐木桌,环抱双手笑道。
“他污蔑我!”卡米尔面红耳赤,歇斯底里得叫道,“艾伦,这畜生污蔑我!我可以对纳穆神发誓,我发誓,我从没与赖安有过任何交集,上一次见他还是在十八年前,我恨他!他害我背弃誓言,背叛了我的领主,我恨他!我恨他!!”
“我知道,”霍恩耸耸肩,“为了你的哥哥嘛,我知道,可如果是肯尼听到这番话,你觉得,他会相信劳伦斯,还是相信你呢?”
“劳伦斯?”卡米尔目瞪口呆的楞在那儿,浑身不住的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水牢的阴冷。
“背誓者卡米尔,这名字听上去是不是挺熟悉的?”霍恩松开环抱的双手,跳坐到桌沿上,“其实,早在南征前,联盟军就一直有这个传言,直到艾登告诉我这一切。实话说,我都有点怀疑你了呢,哈!”
“你你不是相信我吗?”卡米尔提高音量,所讲的话传遍整个水牢,在爬满青苔和纤细的石柱间回荡,几乎每个人都能听得到。“艾伦,我真的没有通敌,更没有派人刺杀领主!他污蔑我,有人想要我死,不是让刺客行刺,而是挑拨离间!”
“我知道,我都知道,”霍恩面带微笑,“如果不相信你,现在害怕的人应该是我啊。凯恩和迈克已经领兵出征,带走了所有军队,达克公爵卧病在床,如今卡尔塔只有你冰原一家的军队留守,倘若你真的要反叛,输的人是我跟肯尼才对,不是吗?”
卡米尔沉默的看着霍恩。“是啊,我的军队已经接管了卡尔塔,是啊”他一边点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你恨肯尼吗?”霍恩突然话锋一转,“他虽饶了你一命,可却将你关在这暗无天日的水牢受尽折磨,打那以后,背誓者这个名号就注定跟你一辈子,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恨他吗?”
卡米尔又沉默了一会儿,木纳地点了点头。
第053章 计划之外
“恨?”霍恩轻声问,他似乎很想确认这个答案。
“如果换作是你,能不恨吗?”卡米尔的声音小下来,小到只有霍恩能听见,但还是在水牢里回荡,“但我发过誓啊,在纳穆神面前,这一生都将忠于道尔顿。”
“叛徒!”瓦德突然大叫,“卡米尔,你背弃神圣的誓言,勾结赖安,是个阳奉阴违的叛徒,枉肯尼领主待你不薄!艾伦大人,不要相信,他就是个——”
“让他闭嘴!”霍恩吼道。肥胖的狱卒立时掀开铁栅栏,单手将瓦德从臭水中拎出,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瓦德吐出一大口水后,脖子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随即昏了过去,如一条出水翻肚的鱼,没了动静。
“或许是劳伦斯搞错了,我根本没想过要背叛领主,关于参与南征的目的,也只是想让冰原人有块属于自己的领土。那儿太冷了,真的太冷了”卡米尔冷静下来,看着瓦德扭曲的身躯,眼中闪烁着怜悯。
“艾登可靠吗?”霍恩像个蠢蛋似的问。
“他是我亲哥哥,你觉得呢?”卡米尔扭过头看着他。
“是啊,他一得到消息,就找到了我,而不是将这件事告诉米拉。”霍恩皱起眉,看着臭水池,“你说,如果肯尼得知这件事,把你丢进这臭水池里关上三五天——”
“不不不不不不!”卡米尔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他知道这滋味,发臭的脏水、馊掉的馒头、撒尿的狱卒、蘸盐水的鞭子、烧红的烙铁、永夜的黑暗,十八年前那一幕幕场景在眼前呈现跳跃,忽闪而过,那度秒如年的三天即使现在想起,依旧让他浑身颤抖。
“镇静点,事情没这么糟,至少我相信你,伙计。”霍恩跳下桌子,宽慰道。
“艾伦大人,我得走了。”卡米尔慌忙说。
“那他怎么办?”霍恩用下巴指指躺在地上的冰原少年,“让他永远闭嘴,还是”螺旋阶梯上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那扇连接酒窖与水牢的铁门轰地关上。“怎么,你还通知了其他人?”他扭头问向林德。
“没有啊,只通知了卡米尔大人的亲兵。”林德离开湿冷的壁沿,转身走向石阶梯口。
“你呢?还叫了谁?”霍恩看着卡米尔问。
“怎么可能,除非我疯了!”卡米尔扭头看向自己的亲兵,那小子显然也不知情。
“莱文,把人藏起来,快!”霍恩挥挥手。
胖狱卒弯腰拎起死鱼一般的瓦德,环顾四下空荡的水牢。“大,大人,藏哪儿啊?”
“我他妈怎么知道?这是你的地盘,如果找不到地方,就给我塞进你那该死的裤裆里!”霍恩低声呵斥,随即走上前,伸脚踢向打开的铁栅栏。栅栏啪一声关上,盖过石阶上传来的脚步声。
直到那人出现在螺旋石梯口,借着壁沿上微弱的火把,霍恩方才看清,来人竟是父亲的卫兵。“艾伦大人,卡米尔大人,林德大人,领主已经醒了,他让我来通知你们,立刻前往议事大殿。”
醒了?谁让他醒的?这不在计划中啊。霍恩一脸茫然地想。“谁告诉他,我们在这儿的?”
“领主大人只让我来通知你们前往议事大殿,没有其他命令。”卫兵躬腰行礼,转身踏上石阶。
霍恩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沉重的铁门再次轰响,带来一阵微风,整个水牢的火把跟着摇曳,所有影子跟着摆动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沉静让人胆寒。
“走,去瞧瞧我们伟大的领主吧。”霍恩故作轻松,但刚迈开步子,就感觉有双手扯住了披风。
“艾伦,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卡米尔紧紧攥着灰色狼纹披风,眼中满是恐惧,“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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