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十案》第57章


冯队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他说 – 你猜。
十四
被冯队一句“你猜”,忽然想起韦爵爷诱拐曾柔那节里头一段情节了 – 韦小宝随手抓起一叠银票,道:“你猜猜,这里一共多少两银子。”元义方道:“那怎么猜得到?!”
接下去的戏文就是 …… 韦小宝一拍桌子,喝道:“这匪徒,对本将军无礼,拿出去砍了!”
冯队倒不会砍了老萨,但老萨同样要说 – “那怎么猜得到?!”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蛛丝马迹 – 老太爷第一个电话不是打给府右街储蓄所的么。我琢磨,老太爷是推测,既然诈骗的那个嫌疑人没去存钱,很可能,他是让那个开车的同伙去存钱的。这个人本地有车,应该是个“地里鬼” 。老太爷,要找的,就是这个人。
“那么,”我问,“莫非,他从录像里头看见了老疙瘩去存钱?”
冯队苦笑,说还真没有,那小子进去时候打扮了一番,我们没认出他来。不过,
那,老太爷怎么专往这个储蓄所打电话呢?
理由很简单阿,因为这个储蓄所离丢包的地方最近,存了钱,顺手把包扔了十个连贯动作,可能性最大。
储蓄所的所长和老太爷还是熟人 – 黑白两道走了几十年,老太爷的熟人太多了。
老太爷给了这位熟人一个要求 – 查一下前一天下午,有多少人存过五十万以上的钱。
没想到储蓄所所长一查,说竟有十六七位,看来,中国有钱的人还真是多了。
但是这所长很讲原则,说老太爷,现在保护个人隐私,人名,我可不能给你。要不,让上头和我们行里说说?
现在有的警察自嘲是弱势群体,听来好笑,仔细想想某些方面也不无道理 – 比如银行,如今配合办案也不是无条件的了,你要什么是你的事儿,能给什么,就得按规矩办事儿,不经过规定的法律程序,人家不给你办警察还真就没脾气。
这个没脾气不是假的,有位老刑警提前退休,吃送行酒的时候老头子说我不退不行啊,以前,我们那片儿的小流氓我敢揍他,现在可好,我刚数落他两句,他已经把手机掏出来投诉我了。
至少在北京,几乎没有哪个警察不怕投诉的。
其实,要听说外国同行的处境,也许中国警察还会觉得自己满平衡的。比如,日本警察在纳税人面前,就要多老实有多老实。日本《新华侨报》的老总蒋老师是个老顽童,为让国内的朋友看西洋景,专门在东京街头表演过一次, – 蒋先生装醉,迎着正在巡逻的日本警察走过去,走近了,忽然睁着“醉眼”看定日本警察,喝道:“你的,挡道的干活,八格牙路的滚开!”(蒋先生说的是日语,老萨胡乱翻译)
那日本警察二话不说,啪的一个立正,低头站路边了。
后来才明白,原来日本警察颇怕醉鬼 – 醉鬼不讲理,稍有不满就会投诉,虽然他说的是醉话,值班的却不敢不记录,不敢不调查,一个不留神犯事儿的警察就会吃不了兜着走。日本警察都是公务员,千辛万苦考上的,平时工作很少危险,却工资优厚,而且可以享受小姑娘们的制服崇拜,他没事儿惹这样的麻烦干吗呢?。
这处境,可比中国警察惨多了。
我曾把这话说给那位老刑警听,他挠挠脑袋,说出一句话来差点儿把老萨逗乐了 – “都是为人民服务么。”
老百姓能依法保护自己权利,不怕警察的,按说是件好事儿,表示我国至少基层法律建设在进步。但那位老刑警喝多了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 老百姓要我们警察干么呢?他们是要我们惩治恶人的,所以,我们得比恶人还恶才行……
又要警风好,又要破案率高,这个悖论,至今好像也不太容易解决,所以神探亨特之流动不动就得把警徽交了,有些中国警察不得不哀叹自己是弱势群体。
储蓄所所长这样说,不过是坚持原则而已。
换别人估计就得觉得此路不通或者找上级帮忙了,老太爷就是老太爷,想了一下,说:“成啊,不给我人名也没关系……”接着说了一句话,才真有了老太爷的味道 – “你把他们的电话号码给我念念吧。“
十五
老太爷这句话说出来,估计储蓄所所长也是一愣。
不过,仔细想想,这个要求怎么看也不违规,那就……念呗。
念完,老太爷说:“谢谢。”
十七个人的电话里头,有一个就是老疙瘩的。后来知道,他办了一张卡,分两次,存了五十八万在帐上。
老太爷说直觉接应的这个应该是有案底的,如果是我接触过的,一般他们的电话我都能记着。后来我给老疙瘩打电话,也没把握,不过一听他说的话,就知道找对人了 …… 没事儿,他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啊?
冯队说老太爷厉害不仅仅厉害在他脑子里有上万个电话号码,还因为他断定,来存钱的这个人,一不会用假身份证,二不会留个假电话。因为越是有经验的犯人,越明白没必要的花样不要耍,省得节外生枝。
我问冯队,说咱们要是真要名单,银行能不给嘛?冯队说最后,也得给,可是走手续得花时间,闹不好一拖延,那钱,就不在帐上了。可我们也没有先封人家账户的道理。
不过,冯队说,最后发现这属于杞人忧天,等我们查到,那账户上,已经就剩下十块钱了。
其他的钱呢?都被贼取走了?!
没有,都让老疙瘩那小子给转到他自己另一个账户上去了。
原来,这案子的主犯,也就是顺子,是河北香河县人,曾和老疙瘩一块儿劳改。当时老疙瘩偷了其他犯人的东西,要被“看金鱼”(把脑袋塞进马桶的一种私刑),幸好被顺子所救,从此成了他的铁杆跟班。
老疙瘩出来以后不久,顺子也出来了,两个人见面后,老疙瘩一直把顺子叫大哥,两人交情更加深厚。这次到北京,顺子也没说是干什么,就让老疙瘩来车接他一次。
要说老疙瘩不明白这是干什么,他肯定是脑袋进水了。
对啊,老疙瘩后来对老太爷表白就是 – “我那时候脑袋进水了,死活想不到他是去干什么……”
然后,自然是一路前行,走到府右街看见一个储蓄所,顺子拿出两万块钱来,一万甩给了老疙瘩,一万自己带在身上了,说随时要花钱,存存取取的麻烦。然后他说你去,用你的开个异地通存通取的账户,把卡给我。
老疙瘩千恩万谢,拿着钱就去存了,回来把存款凭条和卡都给了顺子,然后送他去了火车站到外地。
顺子是躲风去了,老疙瘩却强调:“我以为他是生意上和朋友闹了别扭,或者跟相好儿的打架了;所以要去外地躲躲。就是没想到他是犯了法到外地躲风!我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冯队说脑子进水的老疙瘩,那天可一点儿都不糊涂,他存完钱,顺手就转到自己的另一个户头上了,然后才优哉游哉带着打印的存款记录和磁卡给顺子。
可以想象顺子在外地发现卡上只有十块钱,会是怎样的歇斯底里。
他自己说这是因为对顺子有了怀疑,决定把他的钱扣住,以免给自己惹麻烦。
冯队说这小子就是要黑吃黑!他知道顺子到了外地,带着案子不敢跟他来硬的。
顺子不是他大哥么?我问。
“黑道上,兄弟就是用来出卖的。”冯队冷然说。
忍不住沉默半晌,附近,不知道是谁在放《水浒传》的录像,一曲“风风火火闯九州”唱得正火爆。
后来。。。我问。
后来我就赶到东兴楼去了,不到一个钟头。
那,老疙瘩准时到东兴楼了吗?我问。
没有。冯队说。
十六
老疙瘩一个钟头没到,赵,冯两位一点儿也不当回事儿,点了菜慢慢吃。东兴楼的溜两样那可是老北京有名的。
因为老疙瘩已经给老太爷打了好几回电话了 – 银行人太多,取五十多万得预约,正跟人家央求呢,送到的时间可能有点儿晚。
老太爷一晒,没理他。
这小子开酒楼的,怎么着淘换不出几十万来?用屁股猜也能猜出他干吗呢。
不出所料,这一个钟头里面,老疙瘩正在求爷爷告奶奶找人呢 – 找能跟老太爷说得上话的人物跟着他去说和啊。万一老太爷真给他下一套,当场就把它给提了,能找谁讲理去?
一天好几万流水的生意……要说老疙瘩一点儿不后悔趟这浑水那肯定不准确。
不过,说得上话的,谁不知道老赵的性子,没事儿给自己惹这麻烦干吗?平时的好兄弟,要么推三阻四,要么开始劝老疙瘩好好配合。
对前一种呢,老疙瘩赶紧把电话挂了 –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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