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这哥们儿》第85章


是在赞誉书法高明,还是书者风采?所以,还是尽毁绝根是上策。
但是,不光老百姓不买账,连和尚、道士也把政府的禁令当作儿戏。据《春渚纪闻》载:《司马温公神道碑》是苏东坡撰文,当然在被毁之列,当地的道士张山人竟然对来毁碑的官员说:“还有那么麻烦?贫道在碑额的前面添上“不合”两个字不就得了?”――碑额为“清忠粹德之碑”。
张山人冒死嘲讽朝廷也没有用,石碑还是被毁了,朝廷是连苏东坡字体墨迹也不准留的。
其实毁掉苏东坡墨迹的人们都会后悔的摔头的,到了宣和年间,苏东坡的墨宝竟然一纸价值万金,一个叫谭稹的人,为了拓苏东坡手迹石刻“月林堂”三字,竟要花费五万钱之巨。
后来连大宋的敌人金国也知道了苏东坡字画珍贵无比,与宋军交战,只要获得苏东坡手迹,便如获至宝,立即装运回国。
北宋政府现在视苏东坡为大敌,其诗词文章甚至竹石墨画都如同洪水猛兽,但还是有不少朋友不远万里前来探望苏东坡,这其中就有神奇道人吴复古,竟然跨海专为苏东坡介绍当今朝廷政局。
苏东坡现在的确处于世外,虽然却非桃源;但最爱陶渊明的诗作,可惜境况不同,陶渊明是闲遐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苏东坡却是被迫远离亲情:“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这两句即出于苏东坡刚到儋州时所填的《西江月》词:“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
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看来苏东坡的“世事一场大梦”已醒,花甲已过,却只能与幼子困守孤岛,北望亲人,怎能不感到“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卷残叶,呼啸于廊外,孤独长夜最难消受,“眉头鬓上”所沾的不是残叶,乃丝丝愁绪!
“客少”并非由于“酒贱”,“云妨”的不仅于“月明”,还有诗人的心情,中秋之夜,孤月洒“孤光”、照孤人,诗人大概想起了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旧句,怎不长呼“谁与共”之?“把盏”之时,可想起“把酒问青天”之语?“凄然北望”那家乡的一轮冷月,那里,有家,有亲人!
这一切都来源于何人 ?'…'苏东坡知道这情景来自那相位的谗言,怒恨之际,却是按照自己的路数嘲弄对手,虽然是出于无奈,却也见诗人傲然权贵之风采,讥讽之中不乏幽默,挖苦之际掺上嘲骂。
苏东坡创作了这么个寓言故事:有一次,东坡喝醉了,被龙王请到了深海龙宫,东坡身穿道袍,头戴黄帽,足登道履,潇洒行于水下。忽然雷声隆隆,海水沸腾,一瞬间已到水晶宫中。
龙王盛装而出,二宫女随侍,龙母自屏风后而出,递给他一块十尺长绢纱,求他在上面写诗一首。苏东坡趁醉挥毫,在绢上画了水族风光及龙宫霞瑞,画旁题诗,虾兵蟹将莫不赞美,龙王看来“龙颜大悦”!谁知这时突然爬出了一只海鳖。
这鳖却在龙宫荣居相位,历来被世人称之“龟丞相”或“鳖相公”。 鳖相公探头向龙王指出东坡诗内有一个字,是龙王的名字,应避圣讳呀。龙王立时翻脸,对东坡大怒!苏东坡退而叹曰:“到处被鳖相公厮坏!”
那盘踞相位的“鳖相公”当然有所指,读文者莫不明白;不过这里苏东坡还与赶他出官舍的董必开了个不小的玩笑:“必”字与“鳖”字读音相仿,这“鳖相公”一词其实一棍打三家。
苏东坡旧习不改,穷困中嘲骂权贵不误,笔锋直指当着宰相,看来东坡豁达也有发怒时!不过,假如此文被朝中“相公”们看到,那将又是一场风波,章惇相公还不坚决折断了东坡这根秃笔?
不用折,海岛上的苏东坡毛笔早秃了,据《爱日斋丛钞》载:苏东坡在海岛以鸡距作笔。
――鸡爪为笔?何毛蘸墨?莫非那时苏东坡就独创了中国的硬笔书法?
岛上不光没有卖毛笔的,连墨也得苏东坡自己试制。苏东坡自己甚至有点得意的记载了自己制墨酿成火灾的经过:已卯腊月二十二,墨灶火大发,几焚屋;救灭,遂罢作墨。得佳墨大小五百丸,入漆者几百丸,足以了一世著书,仍以遗所不知何人也。……”
不过据苏东坡幼子苏过后来笔记,说老爸是在自我安慰:“家父并无什么制墨秘诀,仅是在海南岛无事,以此消遣而已。制墨名家潘衡来访时,家父和他在一间小屋里制墨,烧松脂制黑烟灰,半夜起了火,差点儿把房子烧掉。
第二天,从焦黑的残物中仅弄到几两黑烟灰,但是没有胶,父亲就用牛皮胶和黑烟灰混合起来,结果不好凝固,只得到几十条像手指头大的墨,父亲大笑一阵。不久潘先生就走了。”
不过据载:潘衡却因为此事发家了,潘衡回到苏东坡人气最旺的杭州,开了家“苏东坡秘方制墨”的商店,所生产的墨比别家人的墨价高出两三倍,但潘衡说他是在海南岛跟苏东坡学的制墨秘法。这商店还就是火爆杭州。
其实潘衡制墨何须学东坡?只不过是藉苏东坡的名气卖墨而已。――名人效应,看来北宋就流行,没见今天招揽人学炒菜的也要找个扮演过领袖的演员告诉大伙吗。
苏东坡现在自喻陶渊明,自然对陶诗大感兴趣,竟然能和陶诗一百二十四首,他要弟弟苏辙给这些和诗作引――苏东坡所有的序言都称为“引”,这是因为祖父名苏序,按规矩需要避讳――在给苏辙的信中,苏东坡这样谈自己与陶渊明:“然吾与渊明,岂独好其诗也哉!如其为人,实有感焉。”
生活再难,习惯成自然,苏东坡终于有点适应了海岛生活,开始有心情与儿子开玩笑了。一天,他尝了海蚝,觉得味道不错,就写了句话给儿子苏过:“别让朝中的士大夫知道了这东西呀,不然恐怕他们会争着来海南与我分享美味呢。

实际上,日子熬到了元符二年(1099)的立春,苏东坡就心情大为坦然了,这天,苏东坡填词《减字木兰花-立春》,词中便已经没有了丝毫苍凉凄苦的影子:
春牛春杖。无限春风来海上。便与春工。染得桃红似肉红。
春幡春胜。一阵春风吹酒醒。不似天涯。卷起杨花似雪花。
词中一派春光无限,春意盎然!看来苏东坡人生的第二个春天就要到了。
九十九、北宋天涯海归路
苏东坡困居海南之时,和尚好友曾寥子专派弟子前来探望,并且送来治疗瘴疫的珍贵药物、食物等,苏东坡在回信时曾经有这样的语言:“其余瘴疾病人,北方何尝不病,是病皆死得人,何必瘴气?但若无医药,京师国医手里,死汉尤多。”
这宽解自己与好友的话却让苏东坡给写成了预言,“京师国医手里”果然“死汉尤多”!不过这次的“死汉”却不是别人,乃是当朝天子,年仅二十五岁的哲宗皇帝赵煦。
公元1100年正月初春,哲宗突病,抱憾驾崩。
要说这酷爱女色、崇尚新法,摧残元佑党人的年轻皇帝,也不是个简单人物,最起码在国家军事上确有树建。新法的恢复,老百姓是否得益不好说,但的确给国家对外用兵集聚了财力,自亲政改元以来,数次主动对西夏出兵,直打得那蛮横的西夏不得不认输讲和。
但是,雄性激素过多的皇帝自古多短命,血力方刚的皇帝断然撇下了众多如花妃嫔撒手人寰,却连一点骨血也未曾留下,后宫“刘美人”虽然给他生过一子,无奈也在幼年夭折。
于是由太后史氏主持,由他弟弟赵佶继位,是为徽宗。
这徽宗皇帝确为一代奇才!不过仅限于书画诗词,与之相反的政治昏庸也几乎冠绝古今,不过刚上台还没关系,摄政的是太后。
皇太后摄政,对国家利弊不是本文探讨的重点,但对于苏东坡来说,却是黑暗中射入的一缕灿烂阳光。当年四月,朝廷颁诏:所有元佑老臣一律赦罪,苏东坡也在被赦之列,被允许以琼州别驾身份内迁廉州,苏东坡被流放海外的生活终于要结束了。
还是那句话,几乎所有苏东坡经历过的太后都是苏门福星,看来苏东坡天生极具“女人缘”!渡海到了对岸雷州不足一月,便接到新的命令:被授舒州团练副使,永州(今湖南零陵)居住,这次没有了“不得签署公事”的字样,朝廷看来是要逐步起用苏东坡了。
为什么需要“逐步”呢?这就是历代接班人的妙招了,先皇的面子总得照顾吧?就是平反也会给你留个尾巴的,既让你这个被冤的无辜对当局感恩戴德,又不能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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