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这哥们儿》第86章


为什么需要“逐步”呢?这就是历代接班人的妙招了,先皇的面子总得照顾吧?就是平反也会给你留个尾巴的,既让你这个被冤的无辜对当局感恩戴德,又不能让你对以前的处理有怨言,那时镇压你是正确的,现在给你平反也是正确的,一切都是政权的需要,朝廷永远伟大、光荣、正确。
形势越来越好:苏东坡赶往永州的中途,又接到了可以随意居住的命令,这时的苏东坡才算真正的是个自由公民了。
弟弟苏辙也被同时赦免并被升迁,已经携眷北归,因为苏辙在颖州有田产,别的孩子也住在那儿,他就先回颖州,并且来书要求哥哥随他一同定居颖州。
可是苏东坡现在也是一家三十余口了,房舍田产都在太湖边上的常州宜兴,苏东坡犹豫多时,终于最后决定去与弟弟结邻而居,于是嘱咐长子苏迈到常州去清理家事,然后在仪真相会,并且写了公函请求拨四只官船,供一家人往京师方向的颖州进发。
苏东坡一路北行,一路感慨,一切都似恍若梦中!离海南之时,几乎身无分文,就连所欠秀才黎子云的酒菜钱也无法立偿,只得留诗作别,并且开玩笑说是“以此抵债”,身边唯有幼子苏过、道士吴复古及爱犬“乌嘴”陪同一齐渡海。
海峡对岸,一切大变!对岸雷州就居住着弟子秦观,偕同吴复古探望秦少游之后,吴道士自行飘然离去,真正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苏东坡从廉州北上梧州,他曾经吩咐家人在那里等他聚齐,结果到达之时,发现贺江水浅,乘船直往北到湖南永州行船不易。于是决定先回广州,再往北过大萸岭,由江西到湖南,这一路至少半年的行程开始了。
广州太守朱行中对苏东坡的接待极为热情,每日欢宴不断,当地文人豪士无不争相作陪,谁不欲亲眼目睹这九死一生幸得归来的旷世才子?
欢迎的人群又岂止于官宦士子?诗人每个所经的城市乡村,欢迎的人群如海如潮,座舟经过新淦之时,竟然被数千民众、老人儿童围堵不让通行,请求东坡为他们所造新桥题名,东坡舟中泼墨,手书“惠政桥”三字,方得以下舟拜会当地县令。
行至大臾岭,村店稍息之时,一白发老翁求句,苏东坡欣然留诗于壁间:鹤骨霜髯心已灰,青松夹道手亲栽。
问翁大臾岭头住,曾见南迁几个回?
到得岭下龙光寺,所乘滑竿小轿忽断轿杆,龙光寺僧人慷慨赠大竹竿两根,苏东坡留诗纪念:
斫得龙杆竹两竿,持归岭北万人看。
竹中一滴曹溪水,涨起江西十八滩。
岭北到处都有朋友,仰慕的人群包围着诗人,引他去游山游庙,请他留句题字,十月,苏东坡终又重与儿孙等团聚,回首不堪,在诗文中自道“生活如梦”
。一次宴席上,朋友向他开玩笑:“传说你已仙去,当时还真以为你死了。”
苏东坡笑答:“不错,不但死了,并且还到了阴曹地府,不过在阴间路上遇见了章惇,才下决心又还了阳。”――看来此时的苏东坡对陷害他的人还是念念不忘。
年底,苏东坡路经韶州,太守陈公密宴请贵客,不惜遣出爱侍素娘歌“紫玉箫”曲劝酒,苏东坡此刻心弛神摇,提笔填词《鹧鸪天》:笑捻红梅亸翠翘。扬州十里最妖娆。夜来绮席亲曾见,撮得精神滴滴娇。
娇后眼,舞时腰。刘郎几度欲魂消。明朝酒醒知何处,肠断云间紫玉箫。
人生确实难料!昨天还凄对冷月,今天却“笑捻红梅”,又岂知那“娇后眼,舞时腰”几度销魂的却不止“刘郎”,“ 明朝酒醒”,“知何处”的是谁?“肠断云间”的,是否还包括那驾崩一载的哲宗皇帝?
世事更加无常!欲赶到颖州与兄弟相聚的苏东坡突然遇到了变故,朝廷的政治风向又成了乱转的旋风:正月,皇太后逝世!苏东坡不得不重新审视朝局了。
按以往经验,新皇真正独自亲政(去年七月已经形式上亲政),恐怕又要出现不测政局,此时近居京师是否明智?苏东坡给弟弟写了封长信,认为这是天命他们不能聚首。
言语之间,不免沮丧:“吾其如天何!”
皇太后突逝,就像一个不详的预兆,苏东坡开始寝食难安,气候也好像突然剧变,感觉燥热非常!以前欲拿来充饥的阳光,突然不再那么温馨,水上岸边,湿气伴着阳光腾升,苏东坡自觉身心大为不适。
这时苏东坡已经决定留居常州,不过旅途还要继续,苏东坡已经与钱世雄等几位好友相约聚会金山寺,不过不是为了探望好友佛印,这时的金山寺主持已经是一位法号“玉泉皓”的和尚,也是位苏东坡的旧相识。
苏东坡一直难忘早年与玉泉皓禅师的那次初会:玉泉皓和尚问来客东坡高姓大名,当时孤傲的苏东坡戏言:
“姓秤,专称天下和尚轻重。”
那玉泉皓大和尚闻听,一声暴喝:“且听我这一喝轻重多少!?”
当时的苏东坡默然,若有所悟。
时光飞逝,冬去春来,夏溶秋至,经历过光阴历练的苏东坡莫非要前往故人处,寻求那一喝轻重之答案?
一喝不知轻重,一生轻重几何?生命在天地间,究竟有多重的分量?
此时的苏东坡,已非当年的苏东坡,锋芒却不是被磨钝,而是被岁月包裹上了一层深沉的厚重,就人生来说,苏东坡生命的分量已经翘起搅动了无数人心头的狂潮。
身体不适,苏东坡在仪真修养月余,一边等待孩子们前来迎接,一边回忆着与好友之间的无数往事,这时画家好友米芾给他送来一种叫作“麦门冬汤”的草药。苏东坡读了米芾的一篇文赋之后,预言这位画家的文名也将屹立不摇。
二十年深交,苏东坡与米芾关系非浅,二人诗文接触东坡可以算是米芾的师辈,但诗情后面还有画意,米芾作为一代书画名家,却并不弱于东坡多少,米,苏,李(李公微)在北宋并称三大家。
据《侯鲭录》载,米芾素来性情狂放,故人称“米癫”或“米痴”,但“米癫”自己对这外号却大有意见。
苏东坡任知扬州时,曾宴会宾客,这其中就有米芾,大家酒宴正酣,突然米芾举杯对着苏东坡大呼暂停:“众人都说我疯癫,请先生给我评个公道。”
苏东坡笑答:“我从众”。结果举座大乐,米芾也跟着大笑起来。――可见两人之交的随意。
至于苏东坡自己的书画功夫?他这样评论自己书画:“吾书虽不甚佳,然出自新意,不践古人,是一快也。”
其实苏东坡书画皆可堪称宗师,幼学王羲之,后习颜真卿,杨凝式,笔圆韵胜,在宋四家(苏、黄、米、蔡)中排在首位(此排位是根据名气);他的“黄州寒食帖”被誉为天下第三行书。
苏东坡对绘画的造诣也不亚书法,擅画竹石古木,自写胸臆,妙的形似,天趣盎然;理论上苏东坡重在书画的内在精神而非外在形体。书画大师苏东坡这样说:
“余尝论画,以为人合宫室器用皆有常形;至于山石竹木水波烟云,虽无常形,而有常理。常形之失,人皆知之;常理之不当,虽晓画者有不知。故凡可以欺世取名者,必记于无常形者也。虽然常形之失,止于所失,而不能病其全;若常理之不当,则举废之矣。以其形之无常,是以其理不可不谨也。”
一句话:神似重于形似,寓意于神形似是之间,意为书画之本。
不仅书画,就是诗词文章,苏东坡也认为“意”最重要。《韵语阳秋》载,苏东坡在海外论行文:犹如人在城市购物,琳琅满目,欲得只需一样――钱!作文也是如此,天下之事,散于经子史集,欲取为用,也是只需一样――意!
作文先有意,则经史皆为我用,“此作文之要也!”
依老孙这个书画外行看来:苏东坡是书字如水墨绘画,绘画如信意赋诗,赋诗如天马行空;东坡诗书画三者贯通,书中蕴画,画中含诗,诗词如长歌,长歌如流云,流云诗书画,诗书画人生!
六月十一日,苏东坡向米芾告别,前往常州,登舟之际,不禁想起一月前与朋友在金山寺的聚会,在那个也是大江东去的地方,苏东坡给自己的一生做了概括总结。
一百、大江东去浪亦哭
与好友程之元、钱世雄等五月一日相会金山寺时,苏东坡登上妙高台,一展胸臆,好似大梦初醒!
鉴于朝中政局突变,此时的苏东坡已经决计从此致仕隐退,定居毗陵,因为此前苏东坡已接朝廷敕令,被复官朝奉郎并主持成都玉局观,并明诏:任其在外州军居住。
这其实是允许苏东坡以本官退休致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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