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台湾流浪到大西北》第52章


常言说:“穷人爱流汗,富人好游玩”,当年我一个投奔亲戚为了活命的穷少年,也只能在西安的市面上和附近的几个景点转转……
虽然当时我穷困寒酸,囊中羞涩,但幸亏那时的门票便宜,有的只需五分钱,多的也不过一角钱。在过年的几天里,我看了钟楼、鼓楼,还去游览了大雁塔、小雁塔以及我国最大的石质书库,历代书法名碑——西安碑林。
但是好景不长。
春节过后,我姑父关仲仁写了报告,拿着我的户口迁移证到西安市莲湖区庙后街派出所给我落户口,将它一齐交给了所里分管城隍庙片区的户籍警范迪孝同志,而他却让我们等候通知。
一天,两天……一个月过去了,音信全无。
后来我姑父前去询问,回来讲派出所不批准我落户,原因是我年龄超过了十八岁已是成年人无须投奔亲戚生活。依照当时的法律规定,你在西安没有户口就没有你的口粮供应,也不会有你的工作和生存的权利,而是一个外来的“黑人黑户”。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这一消息对我来说的确是当头一棒,如同晴天霹雳,似乎宣判了我的死刑!
但是与我姑家同住在东道院的范警官,却有一个年纪和我相仿的亲戚(据说是他老婆的妹妹),户口不是年前才由陕西农村迁移到西安,刚刚落户的吗?而我又是城市户口,为什么就不能从一个城市迁移到另一个城市?为什么事情到我这里就变了样?近水楼台先得月,范警官可以先给自家的亲戚上户口,却不能给别人上?
我不理解,我不服,我决定上访!
先是到莲湖区公安局询问,后又向西安市人民政府、陕西省人民政府“人民来访办公室”去信反映——结果一样。
后来听我姑父说:“范警官卡我户口入户的主要理由,是因为我父亲曾为国民党时期的旧军人,他的子女也难免不会没有问题”。
此时我一下陷入困境,游览千年古都西安的雅性也被一扫而光。
移居西安的梦想顷刻间破灭,打算在西安落户谋生的计划也就成为泡影。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然而我又能退到何处去呢?退回亳县?母亲去世后,八年孤独艰难的求学生涯使我苦不堪言,不愿回首!
我在亳县无亲无故,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一无工作,二无生活来源,又依靠什么生存?
我决定在西安再等上几个月,看看情况有没有好转,报户口会不会有点希望。
然而,形势逼人,我又怎么样在此等上几个月呢?既然户口报不上,西安就不会供应我的口粮,没有饭吃就意味着我在西安市丧失了一个公民的基本生存权利,注定了西安不是我的久留之地。
而我姑家孩子又多,生活本来就困难,她们住在城隍庙东道院20号,一个很旧足有百米进深的小院里,一间靠着土墙的小屋门前搭起了一个窝棚,里外面积总共不超过二十平方米,住着一家六口人。全家只有我姑父一人在西仓一个集体的针织厂上班,每月仅有四十多元工资要养活她家六口人及我这个不速之客,生活几乎到了难以糊口的地步。
为此,我姑母每天除了料理家务,到晚上还要在灯下给针织厂里勾一些袜子、手套(锁口一双两分钱),这样一个月才能挣上十元八元,以补家里的经济不足。
时值“三年自然灾害”期间,西安地区的灾情虽然不像鲁、豫、皖三省交界的地方那么严重,但在市民中口粮也是十分紧张的。
一天傍晚,我在房内烦闷无聊,便走出城隍庙东道院在西大街闲逛。当走到群众电影院的时候,这里正在一场接一场地放映着苏联电影《列宁在1918》,许多人挤在售票窗口排队买票。
闲着无事,不如看场电影也好。于是我就凑到窗口前排队,花了一角钱买了一张晚上七点的电影票,在影院门前等候入场。
当我看完电影走出电影院时,突然发现有几个人向影院旁的巷口跑去。出于好奇我也跟了过去,看到在一个墙角下围着一群人,他们都是脊背朝外,面部向里,弯腰探头地伸出手臂,争着将钱递给一个年过五十,头上系一块蓝色土布,蹲在地上双手抱着一只篮子的乡下老太婆,并向她喊道:“我买一个!”,“我买两个!”。原来是人们不用粮票在此争购馒头。
看此情形,我也慌忙打身上掏出一块钱,从人缝里探着身子跟着大家争买馍馍。
此时人越聚越多,她惊慌失措,双手捂住篮子里的馒头大声喊叫:“一块钱一个,不要乱。”说着她一边接钱,一边从篮子里一块土布下面摸出馒头递给付钱的人。
不到几分钟,半篮子馒头已卖得差不多了,看样子我是没有机会买上了。
老太婆用手摸了摸篮子里土布下面盖首的馒头说:“不多了还有几个,谁有零钱?”
“我有零钱。”
她随手收了我的钱,递给我一个大约有二两重的冷馒头。
我赶紧将馒头揣进怀里,我拿着馒头刚钻出人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警察来了”。围着买馒头的人们像一群炸了窝的黄蜂慌乱地向四下散开。卖馒头的乡下老太婆挎着篮子迈动小脚仓皇地朝北面的小巷里逃去。
大约过了两分钟,一个警察手里提着棍警棍走了过来,转了一圈,瞅了几眼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就又向别处走去。
警察走了以后,紧张的空气又恢复了平静,刚才有几个买了馒头的人将馒头从兜里掏出来,站在电影院的门口就立即吃了起来。
我的肚子也在不停地闹饥荒,便走到一个房头面对墙壁从怀里掏出馒头,双手捧着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几口就将一个馒头吞了下去,顿时感到胃里舒服了很多。在转身要走时,发现我的身边竟然站着一个头发油亮,戴着一副近视眼镜,身穿一套中山毛尼装,足蹬一双黑皮鞋的三十多岁的男子,此时他和我一样也在面壁吃馒头。他吃完馒头后拍拍手,又掏出一块手绢擦了擦嘴,对我笑了笑,意思是“彼此彼此”然后转身离去。
就在我们二人对视时,我看到他的胸前别着一枚红色的“西北工业大学”的校徽。从年龄上看,他不是一位教授就是一名讲师,但他怎么也在冬天临街面壁和我一样啃馒头,让我不得其解。
可是我仔细一想,当时生活在三年“自然灾害”中的人们无不受到影响,何况从事脑力劳动的教师粮食定量比别人更低。
这说明了不管你是干部,还是高级知识份子,或是寻常老百姓,饥饿的滋味对于谁都是一样的。
幸亏在三年自然灾害后,国家调整了政策,农村实行了“三自一包”,农业生产得到了好转,生活有了改善。正如电影里列宁所讲的一样:“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当时,我姑家有四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再加上我这个报不上户口没有口粮的“白吃”,闹得她家一个月的粮食,不到半个月就被吃光了。为了填饱肚子,我姑父在每个星期天的早上,要跑到十几里外的西郊向农民买些黄萝卜、青萝卜之类的东西回来,以代替主食。
当年我来到西安加大了姑母家的困难,使我坐立不安!几年前在亳县那个算命的老汉说我“命交莫窟”,犯了什么“煞星”若要摆脱困境必须向西行……
可是到了西安,并没有改变我的命运,反而是更加地倒霉了!
运交华盖欲何求,不该碰头也碰头。
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我必须找点活干,自食其力,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了。
据老人讲西安的居民有百分之四十的,是过去由外地逃荒来到这里的农民,其中有山西人、河南人,而以河南人最多。主要是在抗战时期,兵荒马乱造成了农村田园荒芜,民不聊生,拖儿带女举家由中原西逃来到关中,在西安落户。
你若由东而来,刚下火车,在站里走走,在街上转转,就会发现包括站里的列车员、售票员、服务员,以及街面上的饭馆、商店、旅社等行业的从业人员说话口音,除了部分当地陕西的口音外,你所听到最多的还是河南话。此时你刚从西安站下车,似乎感觉到了又回到了郑州。
以至于后来,我在西安户口不能落户,由此铤而走险流浪西域,途经宝鸡、天水、兰州、武威、张掖、酒泉、嘉峪关、玉门镇和新疆的哈密、鄯善、吐鲁番、托克逊、达板城、乌鲁木齐、呼图壁、玛纳斯、石河子、克拉玛依以及边境线上的伊宁、博乐、塔城、阿勒泰等地,乃至天山南北不论兵团农场和地方的公社,随处都可遇见河南人。甚至有的团场连队职工,河南人竟然超过了百分之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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