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台湾流浪到大西北》第88章


这时,卡车司机坐在驾驶室里使劲地按动喇叭,“嘟——嘟——嘟”的足足按了两分钟,响声在荒野上震荡传向远方,直至消失也没见到一个人影,随后又恢复了大漠中的死一般的寂静!看样子我们是进入无人区了,使人有种惶恐不安的感觉。面对洪荒让人产生出愤懑之情,厂里竟然这样冷酷,把我们下放到这片兔子都不拉屎的鬼地方,让人怎么生存?
正当我们无奈的时候,突然在西边不远的沟口处,钻出了几个人,其中还有人拉着架子车朝我们走来。
领头的是一位个子不高,三十来岁的男子,别人管他叫王指导员。到了跟前,他与我们的“护送”人员握手交谈,并收了一份表格(可能是我们这些人的花名册)。然后他让人将汽车上的麸皮卸下,并走过来与我们寒喧。
联合加工厂两位“护送”人,将我们送到这里完成移交任务后,马上乘车离开此地匆匆而去。
王指导员让人把麸皮装到架子车上,带着我们朝着他们来时沟口走去。
我们眼前的这位新领导,中等个子,皮肤黝黑,眼睛较大,说起话来带些河南腔,给人一种很随和的感觉。加工厂将我们“吐故”到荒漠上,他却把我们当成新鲜血液而“纳新”,作为新建连队的有生力量。
我们跟着他顺坡向沟底走去,他说他是豫西人,一九五六年由老家支边来疆。先前在农八师一四七团某连工作,今年二月才调到一四三团六分场这个新建连队,至今家还没有搬来。本连是个新建的连队,条件较差,这条路还是他来后带人开挖的一个缓坡小道,主要是为了让伙房炊事员赶毛驴车到前边四五公里外石油勘探队驻地拉水而用,同时还方便了职工来往通行。这里条件很差,非常艰苦,你们刚来会不习惯,但过上一段时间就会适应的。
我们跟着王指导员爬上北坡,来到一处酷似一口褐黑焦黄被烧糊的浅底锅,又像一个一万年前,太空中一块硕大的陨石撞击地球而留下的大坑。这里没有草,没有树,连一点生命的迹象也没有,大概只有火星上才是这个样子。
他带着我们又爬上一个土坡,王指导员对我们说:“到了!”
“到哪里了?我们怎么没有看到房屋?”
他指指旁边的地面说:“这下面就是你们的宿舍。”
此时,我们正站在土沟的边缘上,脚旁便是屋顶。与其说是房屋,不如说是地窖,新疆人管它叫“地窝子”。建造此屋就地取材,因陋就简,在沟畔挖几个间隔的方坑,搭上几根树干作梁,然后在上面铺些梭梭柴,红柳枝和一些麦草,再撒些厚厚的干土,用铁锹拍实,最后抹上一层草泥,就盖成了一排冬暖夏凉的地窝子。
我们由上面下来,走到地窝子门前。此“屋”坐北朝南,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小门,里面很暗,即使白天进去也须放大瞳孔。屋子中间竖有两根柱子,以起支撑屋顶之用。东西两边各有一排用土块垒的通铺,上面并摊有一些麦草,使人大有一种返回“山顶洞人”的感觉。据说这是连里两间最大的地窝子,前两天就派人打扫干净,并换了麦草,以作我们和造纸厂二十几个下放工人的宿舍。
最后,王指导员说今天下午就不干活了,让我们先收拾一下铺,而后到食堂吃饭。
我们新来的农工,走到连里唯一用土块建造的两间土屋——伙房。门前放着一口直径超过一米二的大铁锅,这是连里用它盛装每天从外面拉回的全连职工的食用水,它是我们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水。
此时伙房门口,已经聚集了一些人在等候打饭。
因为我们的到来,今天伙房特意做了两样菜,一盆炒土豆片,一盆黄萝卜炖粉条。主食是包谷面发糕,包谷面糊糊。
连里原有四五十个职工,现加上我们也不超过七八十个人,除了西边小地窝子的几户小家自己做饭外,包括王指导员全连百分之八十的职工都在食堂吃饭。
到了开饭时间,人们拿着小盆、饭碗、瓷缸,三五成群地来到伙房,簇拥在窗口排队打饭。一时间叮叮当当,吵吵嚷嚷,此时乃是连里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这些来自口内十几个省的几十个二十上下的小伙子,他们从伙房打出饭,手托几块黄澄澄的发糕,端着半碗土豆片、黄萝卜炖粉条,或站、或蹲,或者干脆一屁股坐在沙地上,大享“劳动管饭”之快。一群吃饱肚子不知愁的年轻人,竟然又喜形于色,边吃,边说,边笑,顿时给这片沉睡千年的荒地,带来了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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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再次受挫 下放农场(二)
更新时间2011…8…22 8:08:24 字数:5838
第二节
当天下午,连里将我们编为一个排,分成三个班,我与张虎分到同一个班里。先前在“收容所”曾任过我们组长的姜“胖子”,来到农场竟然又当上了班长。
次日凌晨,天还不太亮,连里就吹响了哨子,外边还传来了“快起床!上班了。”的喊叫声。
我们在点着的一盏用罐头瓶改做的小煤油灯的地窝子里,慌忙穿上衣服来到外面,此时排长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排队、点名,排长讲话。他说:“我是湖泊(北)孝感吻(人),一九五八年支边来到新疆,在农八师一四三团已干了六年。现在正是春耕生产的大忙季节,大家一定要抓住农时,不怕苦,不怕累地干好改(革)命工作,打好春耕生产这一仗!眼下连里活很多,比如开荒、犁地、耙地、播种、修渠、打埂,以及挖坑种树等等。年轻吻(人),有曲(出)息!不要看这是在戈壁荒漠上干农活,旦(锻)炼好了照样可以当排长、连长……”最后他说:“下地干活”。
于是,我们新来的农工跟着连里原有的农工一起,在这片荒凉沉寂千年的大漠上,战风沙,斗严寒,打响了春耕生产,人与大自然抗争的战斗!
大家起早贪黑地跟着拖拉机犁地、耙地,跟着播种机播种春麦,挥动着砍土镘修渠打埂,平整土地。同时还在我们地窝子后面,一条土路的两边及一块上千亩的条田地头上,栽上了柳树、杨树和榆树,一连几个星期都没有休息,一直干到四月底。
到了“五·一”劳动节,连里终于放了两天假。二十多天没有休息的人们,放假对于他们来说如同获了“大赦”一样,总算有点时间喘口气了。有的人理发、有的人补衣、有的人修鞋,还有的人不顾多日的劳累,竟然跑到下面十几公里以外的老沙湾县城去逛“巴扎”(集贸市场)。
而我因为去年在加工厂夏粮进厂中,卸车时右腿脚脖子处被车厢板砸伤,还没有痊愈就被下放到农场。来到这里紧张而又繁重的大田劳动,使其伤情有所加重,出乎意料的是在我受伤的小腿骨上,竟然长出了一个桃核大的硬包,而且还在慢慢地增大,劳累后便感到腿部酸痛。
让我更担心的是先前在加工厂我们宿舍同住的五个人,其中潘云、张虎和我都曾上过高中的,但厂里需要的是劳力而不是文化,后来潘云被押送回四川,我和张虎被下放到农场。而农场更需要的是劳动力,又怎能接收一个身患疾病的人?我为此忧心忡忡,感到郁闷,“五·一”放假不愿远去,无聊地躺在铺上休息。
午饭后,张虎让我陪他到四五公里之外的公路管理站去买牙刷、牙膏,因为在这个方圆十来公里的地方只有那里才有一个小商店。
我们翻过大沟,顺着先前下放来时走过的小路,向南走去。
此时,北疆气候开始转暖,沙堆上的骆驼刺已经长出嫩芽,几只沙雀在路边跳来跳去地觅食,我们稍微走近“轰”的一下就飞向远处。进入五月,春天终于来到了西北边陲,然而这里春天的景色却少得可怜,光秃秃的原野上一片荒凉,基本上找不到多少可以让人联想到生命的东西,我们来到见得最多的是大漠风沙起,戈壁落日圆。
我们被下放到这个地方二十多天了,今天还是第一次出来。
晃晃悠悠地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只有一排砖房和几间土屋的管理站。这里既不是集镇,也不是村庄,倒像一个荒原古道上的客栈。据站上的人讲,这里每天还有从石河子老街发往老沙湾县城的一趟邮车和一趟蒙着蓬布的拉人的卡车,上午从这里经过,下午返回。除此之外这条土路上很少能见到其他机动车辆,偶尔见到的就是老乡的牛车和毛驴车了。
在管理站的东边不远处,有一排白色的棉帐蓬,门前打有一口自流井,那可能就是我们连队伙房用毛驴车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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