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这二百九十年》第124章


事实上,那些原告都是来俊臣等人豢养的地痞无赖。得到指令,无赖们便会在同一时间从不同地点向各级官府告密。这种大规模的有组织集体行动让被告们的辩白显得苍白无力,于是上至太后下至普通百姓都会一致裁定被告罪名成立。众口铄金么!
武太后掌权期间,刑罚的种类也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酷吏大潮中一波又一波地涌现。除去上面所说的心理战和人海战,还有其他较为出名的刑罚:
“驴驹拔撅”,即绑住被告的腰部,将其固定在柱子上,脖子戴着长枷,行刑者用大力往前方拉拽长枷,以颈椎牵引和木枷与皮肉的摩擦所产生的疼痛来取胜。
“仙人献果”,即被告长枷套脖,双膝跪地以手捧枷,行刑者则不断往长枷上堆放砖头。
其他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儿的,如往倒挂的人脖子上系石头,往鼻子里灌醋等等。
后来,来俊臣等人发现其实审讯可以更文明的,例如审讯前先安排被告参观刑具陈列室,并辅以详细的使用说明。这一招很管用,往往还没等动刑,已有人两腿发软,急忙承认了“罪行”,只求速死。
关于周兴和来俊臣的故事很多也很精彩,“请君入瓮”这个典故便是二位紧密合作的产物。
不过下面要说的却几乎与审讯无关,主要是讲来俊臣的工作结晶——《罗织经》。
《罗织经》是他与别人的合著。传统观念都认为《罗织经》通篇充满了邪恶,是个不折不扣的坏玩意。
确实,从书名来看似乎就是教人如何罗织罪名,而事实上,书里的内容远比这些精彩。
《罗织经》共两千多字,分为十二卷,其中主要是第十一卷《刑罚》和第十二卷《瓜蔓》较为邪恶,讲的是刑讯逼供和顺藤摸瓜。
其他十卷很少提及审讯与刑罚,主要讲如何为人处世(含上下级相处技巧)与价值观取向问题。整书虽是由文言文写成,但因表述清晰、逻辑性强,很是浅显易懂。尽管不是一部劝人为善的布道书,却也算是传统中国社会科学之总结。
为什么这么说?看看下面的摘录就明白了。
人者多欲,其性尚私。成事享其功,败事委其过。且圣人不能逾者,概人之本然也(卷一阅。
人主莫喜强臣,臣下戒怀妄念。臣强则死,念妄则亡。周公尚畏焉,况他人乎?(卷二事上)
为上者疑,为下者惧。上下背德,祸必兴焉。(卷二事上)
甘居人下者鲜,御之失谋,非犯则篡耳。(卷三治下)
权者,人莫离也。取之非易,守之犹艰;智不足弗得,谋有失竟患,死生事也。(卷四控权)
人皆有敌也。敌者,利害相冲,死生弗容;未察之无以辨友,非制之无以成业。此大害也,必绝之。(卷五制敌)
世之道,人不自害而人害也;人之道,人不自恕己而自恕也。(卷七保身)
奸不自招,忠不自辩;奸者祸国,忠者祸身。无智无以成奸,其智阴也;有善无以为奸,其知存也。(卷八察奸)
……
这些虽不是出自“子”的口,也没有谈什么崇高的理想抱负,但即使是今天,在社会上混得开的,又有几个是与之相违背的呢?
来俊臣注定要遗臭万年,只可惜了《罗织经》,一份中国社会人际关系学,一份中国社会的真实写照。
之所以重用酷吏,并非武太后不识人,也不是被谗言蒙蔽了双眼。只因为她以一个外姓女人的身份独掌李唐王朝的大权,反对之声随处可闻。为了巩固统治,酷吏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当然,一旦政权相对稳定,酷吏则不可避免地要退居台下。索元礼在呼风唤雨一段时间后,因民愤太大,被登基后的武则天下令处斩,成了女皇笼络民心的牺牲品。值得一提的是索元礼在接受审讯时概不认罪,于是审讯官员微微一笑道:“取索大人的铁笼来!”话音刚落,索元礼当即瘫倒在地,并对所有罪名供认不讳。周兴则在老同事来俊臣一句“请君入瓮”后乖乖服软,被处以流放之刑(结果途中就被仇家所杀)。一度席卷全国的告密之风,随着武太后掌权的时间越来越长而变得越来越不受待见,逐渐在事实上消亡了。当然,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第十九章 女主当国
垂拱四年(公元688年),武太后接到雍州的特别报告:一位名叫唐同泰的百姓在洛水(河南省的一条河流)河中捞起一块石板,石板上刻有“圣母临人,永昌帝业”八个大字(目前史学界普遍认为是武承嗣的安排)。
天降祥瑞使她喜出望外,“圣母”可不就是指自己么?
为表示感谢,唐同泰被授予游击将军的官职,石板也被命名为“宝图”。
为表现对上天的敬意,她还昭告天下,自己将择黄道吉日前往洛水拜祭神明。全国的都督、刺史以及所有皇亲国戚都要陪同前往。同时为顺应天意,她还特意给自己加了个尊号——“圣母神皇”。
接到到神都集中的诏书后,众亲王几乎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个想法:“莫非是要把我们一网打尽?”
大祸临头的感觉很容易滋生铤而走险的心思,官拜博州(山东聊城)刺史的琅琊王李冲和他的父亲、豫州(河南汝南)刺史越王李贞先后起兵,以解救被软禁的皇帝李旦之名发动兵变。可惜养尊处优多年后,他们已经丧失了先辈那金戈铁马的英雄气概,也没有统一的行动与指挥,各自为战,根本无法对抗占据绝对优势的政府军。起兵仅七天李冲就被斩首在博州城下,李贞也在抵抗了十七天后自杀身亡。剩下的亲王们再无人敢以卵击石,只能乖乖等待太后的处置。
然而这才刚是开始。随着武太后对李氏皇族不信任感的进一步加深,太平公主和她的夫婿成了政治斗争的下一个牺牲品。
李冲起兵之时,济州刺史薛顗曾积极招兵买马,意图响应这一“义举”。可惜李冲实在失败得太快,薛顗根本没来得及出手,于是他只好偃旗息鼓,继续夹着尾巴做他的刺史。
但很快事情还是败露。薛刺史被斩首示众。同时受到牵连还有他的弟弟薛绪。
人说婚姻有七年之痒,不过太平公主婚后的第七年却没有痒,只有痛:她的丈夫薛绍正是薛顗和薛绪的弟弟!
薛绍究竟是不是薛顗的同谋,史料记载不一,有说薛绍确实参与了,也有说薛绍是被人诬陷。就薛绍自身而言,他的家族是唐朝的名门,与李唐王室渊源很深;另一方面,他又是武太后最疼爱的女儿的丈夫,自然也不会不受重视。反与不反仅在一念之间,现在我们只能说anything ispossible了。
然而,对于武太后而言,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决不能放过,不管你薛绍有无冤屈,先处理了再说。考虑到薛绍是驸马,特别予以优待:杖责一百棍,囚于监狱,食物饮水一概不予提供。可怜大唐最尊贵的驸马竟被活活饿死。
我不知道薛绍被抓这段期间太平公主做了什么,但我相信她应该不会熟视无睹,然而从母亲那里得到的只会是冷冰的拒绝和呵斥。为了权力,儿子都可以杀,何况一个区区驸马?刘备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在武太后看来,丈夫也如衣服,破了再买一件就是了。
杀了女婿和他的兄弟们,接着就是处理其他涉案的亲王。霍王李元轨、江都王李绪等一干嫌犯或被以谋反罪处斩或是死在了押送的途中。
自此再无人敢反抗。
事实上,对于绝大部分百姓和中下级官员来说,皇帝姓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不能舒服地居家过日子,或者有所进步。无论坐龙位的是谁,日子都得过。圣贤书天天教导要忠君爱国,相信大多数人爱国是有的,忠君则未必。各王朝你方唱罢我登场,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我该种地的种地,该做生意的做生意。天地会高唱反清复明,不是因为大明朝真的有多好,而是因为清朝的皇帝是原先的“胡虏”,歧视汉人不说,连发型都要强行更换,心理上无法接受。咋就没听过反宋复唐、反唐复隋呢?所以,当李家的权力越来越小、处境越来越悲惨(相对于原先而言)时,他们悲哀地发现大多数人对此竟然无动于衷,即使自己跳出来也没几个人响应。算啦,认命啦,过一天是一天吧!
垂拱四年(公元688年),洛阳城中尘土飞扬,各种木料、石材等正从不同方向运往皇宫。市民们惊讶地发现,原本矗立的乾元殿已被夷为平地。旧址上,无数的工匠正如蚂蚁般忙碌地工作着,指挥他们的赫然是一位和尚!
和尚本名冯小宝,本是洛阳街头耍把式卖狗皮膏药的。虽然从事的行当不入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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