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这二百九十年》第146章


政变这种事一是要直抵中枢,迅速掌握最高权力,二是要清除前统治者在朝中的残余势力,防止反复,三是要迅速推选出新的统治者,以安定局势。
以上三条,张柬之胸有成竹:自己率兵从玄武门进宫,除掉张氏兄弟,以武力胁迫武曌退位;右台中丞袁恕己将会同相王武旦坐镇凤阁、鸾台,对二张党羽实施抓捕;派人迎接太子武显进宫,重登帝位。
大周神龙元年(公元705年)正月二十二日。
张柬之、天官侍郎崔玄暐、司刑少卿桓彦范、左威卫将军薛思行等率五百多羽林军向玄武门进发。
李多祚、右羽林将军李湛前往东宫迎接太子武显(因武显事先并不知情,特派太子宫内直郎、武显的女婿王同皎一同前往)。
袁恕己和相王武旦率军逮捕了二张的党羽凤阁侍郎韦承庆、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房融以及司礼卿崔神庆等人,并时刻监视朝中官员的可疑动向。
一切都很顺利,可偏偏在最不该出现问题的环节掉了链子。
太子武显不肯前来!
这可要了命了。武显不出面,张柬之的行动就名不正言不顺。二张固然该杀,但私自拥兵入宫便是造反,下场不会比真的谋反好多少。
武显不肯来,原因很简单。他本就不是个有担当的人,加上之前被老妈连废带贬,早已患上了“恐母症”。多年来他只求平安度日,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是想都不敢想的。
问题是武显想用闭目塞听来自保,其他人在这种时候可保不了自己的性命。李多祚是个武官,不精于“揣摩上意”,急得满头大汗。
女婿王同皎对于这个老丈人多少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赶紧出面解释道:“先帝将天下交给殿下,殿下却无缘无故遭罢黜,至今已有二十又三年(实际上是二十二年),实乃人神共愤!如今上天垂怜,北门南牙(前者指禁军,后者指政府官员)同心协力,以诛凶竖,匡复李氏社稷(罗列现实条件)。请殿下速往玄武门,以孚众望!”
尽管王同皎说的声情并茂,武显依然不为所动:“凶竖自然当诛,不过皇上龙体欠安,大动干戈只怕会使她受惊,不是做儿子、臣民的道理。各位不妨再耐心等待一阵子。”
轻飘飘几句话把刚刚还是信心满满的大伙儿说得欲哭无泪。苍天啊,张柬之都已经兵临城下了,你还在这儿说什么先等等。再等,怕等来的就是满门抄斩的诏书了!
李湛被武显的软弱激怒了,为了政变的成功,为了自保,他近乎威胁地对武显说:“宰相和将军们冒着全族被屠的危险尽忠报国。殿下忍心把他们推到油锅里煎熬吗?若殿下再不出面,只怕后事难料!”
这无疑在说,大家豁出命干,为了便是你小子。你若不出面等于把刀架在大家脖子上,大家怎能善罢甘休?就算死也得拉你垫个背!
顺便带一句,李湛还有一个声名显赫的父亲——李义府。
在货真价实的威逼利诱之下,武显终于作出了妥协。
见太子来到了玄武门,张柬之的胆气更壮了。他招呼大家一起放声大呼,开门!
尽管李多祚撤走了把守玄武门的重兵,但仍有一些当值的守兵。他们恪守职责,拒不开门。
那就对不起了。虽然尽忠职守值得尊敬,但挡路者必须得死!
一声令下,准备充分的禁军们向玄武门发起了进攻。很快攻破。
禁军们一鼓作气,直接向武曌居住的迎仙宫冲去。
迎仙宫内,武曌刚在张氏兄弟的服侍下躺下,就听到殿外的走廊上传来喧哗声。
武曌不禁皱起了眉头,张氏兄弟也很奇怪,后宫向来警戒森严,经过之人都是连大气也不敢出,怎有人敢在此喧哗?
他们决定出去看看。
而这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踏出迎仙宫的门槛。
走出宫门,张氏兄弟惊呆了:眼前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喧哗声正是从这里传出。这是怎么回事?这伙丘八是哪个混蛋弄进来的?
他们快步上前,厉声呵斥道:“你们是谁的部下,为何在此喧哗?难道不知陛下正在休息吗?”
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居然不惊,还大喇喇地反问道:“你是何人 ?'…'”
还没等张易之开口,队列的后面已传来了张柬之的声音:“他们就是反贼张易之、张昌宗!太子有令:就地正法!”
张氏兄弟懵了:张老头怎么在这儿?武显有什么命令?
但这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他们已经来不及思考,脑海中最后闪过的念头恐怕只是:死,也不怎么痛嘛。
顷刻间,张氏兄弟俊美的面孔已满是血污,身首分离,原本玉树临风的身体上多了不少冒血的窟窿。
士兵们粗鲁地闯进了迎仙宫,原本垂手侍立的宫女们早已逃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女皇武曌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那里。
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和兵器铠甲相撞击发出的金属声,武曌缓缓睁开了眼睛,顿时睡意全无,坐了起来——自己的龙床已被顶盔贯甲的士兵们围了个严实,刀枪在并不明亮的宫殿里发出幽幽的光,不时还听到滴水声——那是二张的鲜血从兵器上滴到了地上。整个场景甚是诡异。
到底是女皇,此刻武曌并不慌张,她定了定神,高声问道:“作乱者何人 ?'…'”
士兵们一时无话,倒是张柬之大踏步地走了上来:“张昌宗、张易之谋反,臣等奉太子之令将二贼诛杀。唯恐消息泄露,故不敢奏报。臣等在宫禁中动兵,实在罪该万死!”
嘴上说着罪该万死,武曌可压根没瞧出他有一丝惶恐,于是又把眼光放到了张柬之身后的武显身上:“原来是你!既然叛乱之人已死,你也不用在这里了,回东宫去吧!”
武显早就吓得腿软了,听了母亲的话,正打算磕头谢恩,却被一旁的桓彦范一把拦住:“太子怎能再回去!昔日天皇以爱子托付陛下,如今年齿已长,又久居东宫。天意人心,久思李氏,群臣不忘太宗、天皇之德,故奉太子诛贼臣。”
末了,桓彦范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大家的想法:“愿陛下传位太子,以顺天人之望!”
顺天人之望?谁是天?谁是人 ?'…'不就是一伙人带兵逼我退位嘛,还说得这么义正词严的。可惜自己现在已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能如何?
合作吧。
但,我叱咤风云多年,居然如此收场,真叫人心不甘啊!
一眼瞥见人群中的李湛,武曌不禁想起了他的父亲李义府,想起了自己初登后位时和李义府并肩作战的那段岁月。想不到,当初对李义府宠信有加,他的儿子却充当了推翻自己的急先锋。
武曌毕竟还是皇帝。面对她的召唤,李湛不敢不来。
“你也是杀易之他们的将军吗?哈哈,想不到,朕对你们父子不薄,才有今天啊!”
这番话说的李湛一阵惭愧。平心而论,自己父子二人确实受到了这个女人很大的恩惠。虽然驱武复李是大势所趋,但从个人角度而言未免有些忘恩负义。
此刻李湛能做的唯有讪讪地退下。
出了一口气,武曌又瞄上了崔玄暐:“其他人都是由他人举荐,唯有你崔大人是朕从基层一手提拔的,为何你也在这里?”
本想看崔玄暐一脸惭愧的狼狈样,不料他胸膛一挺,正色道:“臣这样做,正是为了报答陛下的大恩大德!”
武曌愣住了,看来口头的便宜也是占不到了,她长叹了口气,又躺了下去——我为鱼肉,汝等为刀俎,随你们便吧。
政变成功,张柬之等人都长出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回肚子里了。
接下来是对张家势力的彻底清洗。张昌期、张同休、张昌仪等张党全部被抓,当即问斩。人头与张易之、张昌宗的一起被高悬在天津桥南示众。
政变成功的第二天,女皇“下诏”:命太子武显监国,大赦天下;任命袁恕己为凤阁侍郎兼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派钦差前往全国各地,安抚百姓,稳定民心。
第三天,武曌退位。
第四天,武显登基称帝,大赦天下,唯有张氏兄弟一党不在此列。加封相王武旦为安国相王、太尉、同凤阁鸾台三品;加封妹妹太平公主为镇国太平公主。之前被流放、剥夺皇族身份的李姓皇族也全部恢复了身份,分别加官晋爵。
第五天,尚在病中的武曌被送往上阳宫静养,由李湛率兵警卫,既保证她的安全,也防止武曌东山再起。
第六天,武显率百官前往上阳宫问安,向武曌敬献了她在世时的最后一个尊号:则天大圣皇帝。
同年农历二月四日,武显再次诏告天下:恢复国号为唐;恢复自己及相关人等李姓;迁都长安,洛阳恢复为“东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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