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下》第47章


易承陛看了唐轲一眼,笑问道,“这位兄台是?”
“唐轲。”
易承陛“哦”了一声,然后很认真地解释道,“其实‘千钧’真的是我的。”
遗玉看他的神色很认真也很诚恳,不像是说谎,便道,“愿闻其详。”
易承陛道,“二十年前我出生时,君上刚刚登基,为了拉拢家父,君上便向我家承诺,说是等我行加冠之礼时便赐我‘千钧’作贺。如今我即将加冠,而君上却把‘千钧’赐给了遗玉兄,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这的确是个问题。加冠之礼便是成人之礼,一般是在二十岁。君上在二十年前的承诺即将要兑现之时,却把“千钧”赐给了自己,这倒是扔了个烫手山芋,让自己难办了。
至于易承陛是不是在说谎,遗玉却是没有去怀疑。毕竟是堂堂的上卿家,倒不至这么下作,连这点体面都没有。
就在遗玉还在思量时,易承陛突然说道,“遗玉兄先不急,慢慢考虑便是。若是愿意归还,遗玉兄可在我加冠当日亲自送来寒舍以作贺礼,我与家父必奉遗玉兄为上宾。若是遗玉兄不愿归还,那也无妨,我家虽然俭朴,但也不缺这么区区一件宝贝!”
说完,易承陛一拱手,起身去了。
……
易承陛离去后,席间沉默良久。
过了一会,梁青鱼率先开口,“这个易承陛先且不说,你可知他的父亲易且儒是何等人?”
遗玉初来乍到,连南淮的路都还没有摸清,怎么会知道这等事?当下摇摇头,说道,“不知。”
梁青鱼道,“当年梁国北迁雍州,易家功莫大焉,故而深得历代君主器重,遂累世公卿。如此数百上千年,易家权势之巨,便是王室也不得不相让三分。渐渐地,易家便生起了不臣之心。”
难怪这梁青鱼如此看不惯易承陛,原来是因为这易家想要篡夺他梁家的江山啊。就算梁青鱼家族衰败,只不过是远支王族而已,血统稀薄的几乎可以无视,可他毕竟也是姓梁的,怎么可能对想要篡位的易家人看得顺眼?
没往易承陛脸上投火烛已经算是家学渊源涵养好了……
梁青鱼继续道,“即便易家权势如此之大,可也不足以篡国,直到易家出了一个易且儒!这易且儒天生聪慧,年长后以魁首之姿入选泮宫,在泮宫中搏得了偌大的名望,在他的麾下,聚集了一大批的泮宫俊才!后来易且儒步入朝堂,官至上卿,这些人便都成了他篡国的羽翼!”
遗玉皱眉,问道,“泮宫考选之时,不是都要经历梦境吗?以春秋之事拷问考生心中究竟有无大义,如此选拔出来的泮宫弟子,按理说不会做这等悖逆之事啊。”
这是遗玉的切身之言。泮宫考选时会专门地去看考生思想纯正与否,一切不合大义的考生按理说都会被拒绝才是,那泮宫中怎么还是会出现易且儒这样的悖逆之臣呢?而且还有一大批的追附之人。
梁青鱼冷笑一声,说道,“人都是会变的。入泮之时固然是纯良,可三五年后呢,还会保持本心?须知这万丈红尘,诱惑实在是太多了,又有几人能从一而终的保持初心?难道那些个逆臣一开始就是想做逆臣吗?说不定他们小的时候都是以忠直之士为榜样的,发誓长大后就要做那样的人,可是长大之后呢?人——都是会变的。”
遗玉沉默。
李铮在旁边插嘴道,“易承陛,承陛,这名字取得——犯忌啊!”
所谓“陛”的意思,便是指宫殿中的台阶,是王才可以用的。而“陛”的前面又有个“承”字,是继承的意思。易且儒给儿子取个这样的名字,其野心,可谓昭然若揭。
唐轲道,“这‘千钧’,恐怕就是易家来试探你的,若你肯给他们,就说明你愿意投靠。若你不肯给,便是与他们为敌了。”
遗玉想了一下刚刚易承陛临走时的话——“我易家不缺这区区一件宝贝!”
现在想来,这句话也隐含威胁之意——以我易家之大,哪怕是“千钧”这样的宝贝也未必放在我的眼里,你要不要来投靠,自己掂量着办!
不过这也是一种暗示——就算你把“千钧”还回来了,我们也不会要,你可以自己留着用,反正我家不缺。
这也是一种施恩。
就看遗玉怎么选择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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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不好惹的小十一师弟)'
遗玉长眉轻蹙,凭栏而坐,指间夹着一杯酒,心中思量。
他还没遇见过这种事。
遗玉想起了自己看过的那些书,自语道,“我这算是在被恩主‘知遇’了吗?”
“什么恩主‘知遇’?充其量就是你要被招去当狗腿子了!”唐轲在一旁接口,这厮最近说话是愈发刻薄了。
遗玉不理唐轲,向其他人问道,“上卿为何要招揽我?我虽是魁首,但这点些微名头想必还是入不得大人们的法眼,不足以惊动堂堂的上卿。”
李铮那酒杯放下,空出手来,左指右点地说道,“要惊动上卿,一个魁首遗玉自然不够,但如果再加上一个考选第二的梁青鱼、一个考选第三的唐轲,这阵仗,就勉强够了。”
梁青鱼闻言,似乎心有不甘,眉宇一阵纠结,但最终还是点点头,表示认同。
遗玉有些疑惑,“为何我一个人不够,加上第二第三就够了?这是怎么个算法?”
李铮说道,“魁首虽然金贵,但每三年就有一个,算得上是高产了,也未必是什么大宝贝。所以魁首的名头虽然一样,但魁首和魁首之间的分量是不同的,只有能够真正的聚集起一学人心的魁首才有被延揽的价值。”
“何意?”
李铮继续解释道,“一般来说魁首虽是考选第一,但其成绩,与第二、第三的差别其实不大,所以并不能真正的尽服人心,入泮之后,诸弟子也不会云集魁首麾下,而是各有追随。这样的魁首,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用处不大。”
“而那种真正能聚集一学人心,执掌大旗的魁首,才是真正的魁首。而且泮宫又是一国英才荟萃之地,能够率领数百同门的魁首,二三十年后,其势不可小觑。”
李铮不是南淮人,但正因为他不是南淮人,他才会对南淮的各种事更上心。
等李铮说完后,梁青鱼在一旁补充道,“易且儒就是这样的魁首。”
易家虽然势大,但还不足以动摇王族的根基。直到易且儒在泮宫聚集人心,拉拢羽翼,立下名望,易家才算是有了真正的资本。这几百个同门学成之后,一部分入朝为官,一部分远遁江湖,如此上下呼应,互为犄角。再加以易家千年积累,其势足可以改天换日。
遗玉皱眉,问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梁青鱼痛苦抱头,瞪眼问道,“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吗?”
遗玉想了一下,感觉自己真的没什么厉害的——论修行天赋自己十六岁了还只不过是个观星上境而已,远不如长生师兄;论家世自己只是个孤儿,而唐轲是远古王族的后裔;就算是论容貌,遗玉也觉得自己有些略逊于危月。所以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如果让别人知道遗玉居然是这么选参照物的,一定会喷他一脸的唾沫星子。哪有这么选参照物的?拿自己的各项指标去和天底下最顶尖的那群人相比,以一人敌天下,能有资格这么做的人,其本身已经是无与伦比的了。
梁青鱼无奈说道,“像你这种天才而不自知的人,才是最容易招人嫉恨的啊!”
然后梁青鱼就开始一件一件的数了,“桃花林考选,你以前无古人的双甲榜之姿入泮,碾压古今同门;梦殿入梦,你一梦至九重,又一次地碾压了古今同门。所以你的天赋能力无可争议,在我们这一代,没有人可以和你相提并论,包括我和唐轲——”
这回是李铮在旁边进行补充,“一般来说能和魁首竞争的,都是入泮考选时的二、三名。”
梁青鱼最后总结,“所以你是南淮泮宫这一代无可争议的领袖,我四百同门皆会附骥于你,你的未来——不可限量!”
遗玉哑然,他从没想过这么多。
实际上梁青鱼所言是极有道理的,能在泮宫中脱颖而出的人,百年才出一个,名震九州不在话下。所以说真要遇到了这么一个人,那完全可以说是同代人的福分,无论他原本是什么身份,都值得追随——
比如遗玉。
遗玉想了一下,问道,“他们也去招揽皇甫师兄和沐师兄了吗?”
皇甫懿轩和沐之风都是人杰,都可以汇聚一代人心。这样的人原本是百年才出一个,而如今南淮泮宫这些年算上遗玉已经是连续出了三个了,可以说是代代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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