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之异谭》第192章


小栓子背对着他,他看不见他的脸,但他听见了他的惨叫。还有,那一颗滚落进小树林的,眼
球。 
他紧张害怕得快晕过去了,他扶着粗糙的树皮,望着滚在不远处的那颗血肉模糊的眼球。他也
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判断出那是眼球。好像,他刚才听见小栓子的婶子在疯狂咒骂着:“让你娘
抠儿!让你娘抠儿!我就抠了她小子的眼!看她还抠不抠儿!” 
是,那是小栓子的眼。 
他突然想起来,村诊所的大夫说过,人体器官在短时间内是可以再接上的。他不知哪里来的勇
气,轻轻将那眼睛揣进兜里,迈开大步一口气跑回了村子,先回家,把事儿跟爸妈说了,大人
们看到那眼球,着急忙慌地跑出去叫人了。 
小栓子的婶子直接在树林里就喝农药死了。她知道没有人会放过她。 
那颗眼球重新安进了小栓子的眼睛,视力差了些,但还能用。 
另一只眼睛却是永远的盲了。而且,是一个黑洞。 
……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冬天的黄昏,忘不了小栓子他婶子恶狠狠的神情,还有那个滚落的眼球。 
他当时就立志要做一名警察,抓住这些恶人。随着慢慢的长大,他才知道,预防犯罪更加重要
,而预防犯罪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掌握犯罪心理,于是,他成为了一名犯罪心理学家。他积极
在鹿鸣市的各个周边县市及村镇开展普法活动,进行心理疏导……令他欣慰的是,在自己和同
事们的努力下,已经阻止了十几起萌芽状态的犯罪…… 
*——*——*——*——*
扈助和扈红旗对视着,他们来自扈村,村里人大部分姓扈,包括小栓子。 
扈助:“你真的看见了另一个眼睛?” 
扈红旗点头。 
扈助:“也就是说,那天咱们经历了一模一样的事。” 
扈红旗再次点头。 
扈助:“可为什么……你当了警察,我却……成了今天这样……” 
扈红旗把黑色窗帘彻底打开,外面正是黄昏,残阳如血,和那天很像。 
“我在书上看过一段话,大意是说,两个被判了同样刑罚的罪犯被关在同一间牢房里。深夜,
他们从同一个窗口看着外面的世界,但,其中一个看到了泥土,另一个却看到了星星。” 
*——*——*——*——*
她以为死了可以一了百了。 
但没想到,她的事儿到现在还没有完。 
她想着上刀山下油锅也认了,但他们没让她受这些罪。 
她被关在一间房子里,房子空空的,唯一能看见的就是墙上的那个电视屏幕,那上面演着人间
的事儿。 
上面真实上演着她死后的那些事儿。 
她的丈夫带着一对儿女跪在小栓子家门口,跪了几天几夜。 
没有人去搀扶他们,村里的人冷眼从他们身边走过去,连啐他们一口都不屑。两个孩子饿晕了
,冻僵了,没有人管他们。 
她大伯子,也就是小栓子的父亲走出来,冲他们说:“滚。” 
她丈夫去南方打工了,给小栓子治眼睛,给小栓子娘治疯病,小栓子娘看见孩子流血的眼眶子
,当时就晕过去,醒来就疯傻了,来来回回就是那两句话:“我真该把钱借给弟妹,不然栓儿
也不会瞎。可大妮儿上学要用钱,上哪儿挪钱给弟妹家呢!唉,我真该把钱借给弟妹,不然栓
儿也不会遭罪。可大妮儿上学要用钱……” 
丈夫走后,两个孩子就没人管了,换做以前肯定会有村里的大娘婶子照顾着,但现在没有人管
这俩孩子,大小子十一岁,小闺女六岁,大的拉着小的,去邻村捡破烂为生。俩孩子风餐露宿
,从小饭店的泔水桶里捞馍馍吃,晚上就睡在一个很大的垃圾桶里。他们省吃俭用,竟还余下
一些零钱,大小子说:“这些钱咱们留下给小栓子看病。” 
她惨叫一声,挖下了自己的眼睛,她不要看,她看不下去。 
他们又给她安上了,让她接着看。 
孩子们渐渐长大,小栓子家也和他们有些往来了,村里的人也不再那样敌视他家,乡亲们说这
俩孩子仁义,不像他们娘。 
二十多年过去了,俩孩子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也还是有人给提亲的,毕竟那事儿过去了二十
多年。 
小闺女对大儿子说:“哥,你还打算给我娶嫂子吗?” 
大儿子不言语,低头干活。 
小闺女沉默了一下,说:“我那天看电视,说起希特勒。哥,你知道不,他的后代,包括旁支
,都没有再繁育后人,而且他们是自愿的。因为他们身体里有残暴的基因。他们怕过几代再出
个希特勒,那将是人类的灾难。” 
大儿子看着妹妹,眼睛里是赞成的神情。 
“咱们都别结婚了,咱身体里有娘的基因,以后生了孩子也肯定有娘的血统。”小闺女看了看
自己细瘦手臂上隐约可见的血管,她的眼睛里有一丝嫌弃和鄙夷,“恶劣的血统。” 
她看不下去了,在剧痛中挖了自己的双眼。 
这已经数不清是多少次了,在这剧痛里她还能获得些许的安慰,像是在赎罪。 
门锁被开启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一串脚步声。 
她知道,她的眼睛很快要被安上了,她不断挣扎着:“别治了,就瞎着吧!心静!” 
“我们必须保证您的健康。” 
“这事儿,什么时候算完?”她的双眼是两个黑洞,她的嘴巴则是一个更大的黑洞,不断翕合
着,绝望地喘着气。 
“完不了。这事儿永远不算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话:池园夜宴图(1)
门铃响了三声。 
康隆与珍妮对视一眼,确定公寓里只有彼此两个,于是,康隆停止了手中的电子游戏,珍妮也暂时关掉了电烫卷发夹的运作,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悠悠去开了门。 
珍妮估摸着郦歌从花店提前下班了,她早就说过在那个花店打工不靠谱,果然生意如此冷清;康隆认为燕彤去送万俟昭也该回来了,水杉大学新生报到,全国精英的聚集地,从门口路过都觉得自卑丛生,燕彤……即使脸皮再厚,在那样的场合估计也不会待得太久。 
门外站着一位五十岁开外的老先生,穿高档面料的中式服装,手持一柄卷轴,他望着康隆和珍妮:“这里是灵媒事务所吧,请问万俟昭师父在吗?” 
哦,看来是事务所的客户,康隆先将老先生请进来,礼貌地说:“不好意思,万俟……师父不在,她出去了。” 
“大概什么时间能回来?”老先生问。 
“至少半个月,她新学期刚开学,正忙着……”珍妮看到康隆的眼神,把军训的话咽了回去。 
“开学?她还在上学?”老先生一脸狐疑。 
珍妮和康隆对视一眼,同时说:“博士,”“研究生”。 
刚才没准备好,现在统一口径:“博士研究生。” 
“哦……”老先生沉吟,“万俟师父在读博士,年轻有为啊!” 
康隆心里迅速算了一下,万俟昭如果在读博士的话,今年应该是二十五岁;珍妮在心里算的是三十一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算的——还好老先生没有追问万俟师父的年纪。 
珍妮给老先生倒上一杯茶,康隆道:“虽然万俟师父不在,但她的助手燕彤一会儿就回来了,您可以先和她谈一谈。” 
“好,那我就等一等。”老先生把手中的卷轴暂时放在茶几上,另有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卷轴旁边。 
康隆目测那信封里应该装着至少三千元人民币,珍妮目测至少伍仟捌佰元整——两个人不约而同对老先生殷勤备至地招待着——康隆好奇此人的身份和目的,珍妮则觉得在这笔丰厚的酬金中自己起码应该分到一些“待客费”。 
*——*——*——*——*
一幅古画被展开,摆在地板上,因为尺幅过大,没有桌子可以摆开。 
画的右下角有烧焦的痕迹,所以令画面不再完整——余老先生,是残画收藏家,专门收集各种残缺不全的画作。 
画中没有明确的年款,只题了“池园夜宴图”五个字,画家也未署名,只有一枚暗红色印章,刻了阴文的“池中生”。 
整幅画是工笔手法,以繁复的庭园楼廊作为主题,画中虽未体现月亮,但所有的景致皆在月色之中,加之廊上每隔不远就挂一盏杏黄色的纱制灯笼,所以每一处夜色中的景物都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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