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烟雨七世潮·明空篇》第21章


明空进去,李弘已没有说话的力气,他做着口型,喊娘。明空上前,李弘在她掌心缓缓划出几字,明空握紧手心,失声痛哭。
李治得到消息,催着宫人抬他进绮云殿,可他还未来得及从步辇上下来,太子便去了。
李弘幼时曾被指给玄奘做弟子,如今他终是要去佛祖那边了。
李治后来驳回了明空的请辞,因为他看明白,弘儿其实不忍心让他母亲退位。
☆、第二十五章
李弘死后,明空一直做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偌大的皇宫,执一柄剑,到处奔走,寻找自己的孩子,却怎么也找不到。时常梦中惊醒,醒来无限疲惫地对雪衣道:“我弄丢了我的孩子。”
明空的睡眠越来越少,然案前的折子却越垒越多,她常半夜起身批奏折,心中的缺口偌大,里面尽是堵不住的萧瑟风声。
这一切雪衣全看在眼里,她很想为皇后分忧,思来想去便动身去了趟掖庭,欲为皇后再择个妥当侍女。
主事带她去学阁,能入那里进学的都是出类拔萃的宫女,隔着窗,主事对雪衣道:“那个就是婉儿,是婢子在宫中这些年见过的最出色的孩子。只可惜,她是上官仪的孙女。”
雪衣心下有些触动,那婉儿瞧着不过是十三四岁的模样,籍没入宫那会不过是个裹在襁褓中的婴儿,原本那么好的出身,一夕之间就沦落到入宫为婢。她不禁联想起自己的遭遇,再看婉儿,越发觉得同命相连,便道:“这样的人才埋没在掖庭实属可惜,待我去回过皇后,再来定夺。”
皇后甄选侍女之事不出几日便传遍掖庭。夜深的睡房,有位小宫女在通铺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她推了推身旁的人,悄声念了几句:“婉儿姐姐,你睡着了么?”
婉儿没有睡,她背着身子在看那透过窗纸的月光,外头明月高悬,这样好的月色应该出去漫步,可她不过是一介婢子,哪有资格在宫里享受诗意与自由。她禁不住身后反复的扰,终于应下,“我醒着。”
小宫女笑嘻嘻地贴近,轻声道:“听说雪衣娘前几日去学阁挑人了,姐姐,若是你被选中,你愿意去么?”
婉儿翻过身,叹气道:“如果能有那样的福气自然是要感恩戴德地接着,我是早不想在这呆下去了。”
小宫女又道:“你就不怕你家祖宗生气?毕竟他们都说你爷爷的事与皇后有关。”
“我一岁入宫,对祖辈没有印象,唯认得的,是宫中的欺压与冷眼。”她闭上眼,笑道:“为何要与生活过不去?”
小宫女道:“我觉得姐姐一定能选上。姐姐,你若搬走了,把这床花被子留给我吧。”
婉儿点点头,侧身睡去,房中横七竖八睡了许多人,鼾声四起,气味混浊,婉儿任月光照在脸上,在梦境里寻找清亮的夜。
次日,雪衣来掖庭带走上官婉儿,将她荐到皇后身边。因婉儿文才出众,行事又非常稳妥,不久便被提拔为凤阁舍人,一时风光无限,被掖庭中人誉为榜样。
上元二年,皇子李贤被认命为新任太子。
册封典礼前,明空命尚衣局赶制各式礼服数件,由婉儿送去东宫供太子挑选。太子在八风殿,因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来扰,那引路的宫监便在殿前停了步,只是朝殿内传一声:“皇后派人来给太子送衣。”
里面许久没有传来回应,婉儿犹豫一番,捧着衣服独自进了殿内。
八风殿中挂着一层层清白雪亮的薄纱帷幔,微风穿过殿堂,将那轻纱吹拂出各种形状,风停后,婉儿才看见李贤,他背着身子站在窗边,遥望着远处绵延起伏的峦山。
婉儿轻声道:“太子殿下。”
李贤回过身,不远不近地看着她:“什么事?”
“皇后为明日的庆宴制了数件礼服,请太子挑选。”
李贤淡淡道:“就由你来为我选一件吧。”
婉儿略一踌躇,道:“是。”她选的那件礼服乍看是玄色,但在灯火照耀之下又会泛出隐隐的紫, 婉儿记得雪衣娘说过,前太子李弘常服多为紫色。她将选好的衣服呈给太子看,李贤拿过试穿,婉儿道:“我去叫人进来为太子更衣。”
李贤道:“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婉儿低着头退到帷幔外,她知衣上的革带不易反手系起,犹豫了下,方道:“可由我来服侍太子更衣?”
李贤允,婉儿上前,突然闻到李贤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墨香,夹杂着兰草气息,又或许不是墨,是他口中所含的香片?四下极静,婉儿只觉自己的心跳声变得异常突兀,她的头压得更低了,想掩饰住脸颊飞起的红晕。好不容易为太子穿妥衣袍,婉儿忙退到一旁,两人皆静了一会,李贤道:“带我去见皇后吧。”
婉儿这才想起皇后还等在东宫外,忙道:“是。”
出殿前,李贤语气温和地问她:“你叫什么?”他自然知道她是皇后身边的红人,上官舍人,但是他想知道她的小字,只见她犹疑了一下,方轻声道:“婉儿。”
李贤听了,嘴角微扬起一个笑。
明空在玄德门外等候李贤,远远见他走来,衣袖带风,面如冠玉,眉眼间恍惚有李弘当年的模样。明空近乎要哭出来,可到底只是让眼角微湿了一下,待李贤走近,她已恢复往日宁和,款款说起明日册封细节,讲到最后,到底掩不住哀伤,她让李贤近前,伸手为他正了正衣襟,念叨道:“弘儿,阿娘知道你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太子。”
听到“弘儿”二字,李贤心中一顿,但他到底自幼习惯收敛心事,此刻脸上也没表现出异样,他无意提醒母亲的口误,只是恭敬道:“儿谨遵教诲。”
新太子的确出色,他留心政务,抚爱百姓,对刑法所施细审详察,政务之余,还精研圣人经典,好善正直,朝野内外一致交口称赞。
有人分担政事,明空便得了许多空闲,能常去看望李治。
李治近来因服用了异国神药底也伽,身体倒真好了不少,两人聊着天,不知怎么说起了李弘,李治道:“不知是不是弘儿把他的寿度给了我,亦或是我久拖病体,损了弘儿的寿福。”
明空不想再多提伤心之事,忙把话头引到新太子身上,说起李贤在任上的种种举措。
李治道:“前几日我又将明神医召进宫,因他还精通相面,便让他私下相了几位皇子的面。”
明空道:“那明崇俨是如何评价诸皇子的?”
李治却反问:“皇后怎么看待各位皇子?”
明空道:“都是自己的孩子,自然个个都觉得好。”
李治道:“但不知怎么,心里总觉得他比不上弘儿。”他仿佛是在笑着说:“其实李贤是所有孩子中心性最像你的一个。”
明空倒是从未发觉这点,她低着头在为李治剥橘,听到李治那么说也只是轻轻一笑并不接话,她刚要把剥好的果肉递给李治,却见他正阴沉地看着自己,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李治老了,像他父亲李世民晚年时一样,对年轻力壮的儿子们渐生出忌惮。他命人暗中调查太子,竟查出东宫的马房内藏着铠甲兵器数百具。李治神色冷峻地命人传皇后前来,御殿中的灯火堂堂亮了数夜。
二圣实有异常,然布在东內的探子尚未传回可靠情报。
承恩殿内灯火熄灭,太子早早睡下。殿外,淡月朦胧,一个东宫吏执着灯台往太子的寝殿走去。
李贤警觉地睁开眼:“你近来胆子是越来越大。”
赵道生妖娆一笑,跪在太子榻前,“我就知殿下心有牵挂并未安睡,我此番前来是为献计的。”
李贤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赵道生道:“我们的探子都是些没用的,不过我看那上官舍人倒是愈发受皇后器重,殿下可考虑买通她做我们的眼线。”
李贤淡淡道:“她不合适。”
“听说,殿下最近与那上官舍人接触了好多次,现在看来,您对她果真不同。”
李贤笑,“你这可是吃醋?”
赵道生娇嗔地看了李贤一眼,不答,只是笑着吹灭手中烛台,黑暗中他的身子如蛇一般幽幽地爬上了床。
☆、第二十六章
线人终于打探到,二圣这几日夜夜闭门所谈原是为太子私藏兵器一事。
赵道生收到消息后,并不通知李贤,而是即刻告到二圣跟前,将太子这几年暗中所做之事悉数抖露,光安插眼线这一项罪就足够让李治雷霆大怒。
赵道生道:“奴虽为太子亲信,却是无法忍受太子预谋伤害二圣的。”
李治阴沉着脸,太阳穴突突直跳,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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