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出天山》第103章


戚嘉抬头看看自己的国君,忽然单膝跪地,脸色沉静,郑重地道:“臣不愿论国君之长短。只要陛下高兴,微臣并无异议。”
赵元采凝视着他,微笑了一下,道:“你说各路援军为何迟迟不到?”
戚嘉道:“各地有东齐的小股兵力作乱,故意阻挡我赵国兵马前来,拖得一天是一天。所以援军被耽误了行程。陛下若不放心,微臣想突围出城,去详细查看。只是微臣一走,陛□边没有个可信的人,微臣放心不下。”
赵元采挥手道:“朕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你放心去吧,只不过要当心自己的安危。”戚嘉答应一声,带着一群侍卫匆匆出宫而去。
皇帝缓步走到成华殿殿门口,居高临下往外看。夜幕早已降临,门外大批的侍卫守在那里,与常日无异。他却忽然觉得今天的太原城和皇宫,平静得诡异,透着一种暗昧难言的气息。
赵元采心中隐隐恐慌起来,放眼四顾,却忽然看见萧谏站在正对殿门不远处的空地上,并没有戴御赐的青铜面具,怔怔地看着自己,容颜明朗舒雅,眼神清冽温柔。他自从下过了潞州的水牢,因为畏寒,这暮春时分,也裹了一件朱红色的厚披风,上面绣着黑色的凤凰图案,和着柔软的长发在夜风中轻轻地拂动着。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赵元采道:“箫箫,你好了?”
萧谏道:“我昨天就能起来了,见陛下忙,没有来打搅。”
赵元采对他伸出了一只手,唤道:“过来。”
萧谏依言沿阶而上走到他身边,将手放到了他的手心里。赵元采道:“这两天病了,乖乖地没有干坏事儿吧?”
萧谏道:“干了。”
赵元采道:“又干什么了?”
萧谏微笑不语,赵元采叹息一声,道:“今天这太原城和皇宫,静得渗人,这是怎么了?”
萧谏道:“太原城地底下有东齐五万兵士的魂魄,他们没有战死在沙场上,却中了诡计被生生活埋,想来怨气甚大,渗人也是应该的。”
赵元采伸手揽住了他的腰,道:“你是在埋怨我吗?都打到家门口了,我能怎么办?”
萧谏道:“没有。陛下也不用怎么办,两国之间的战争,死伤在所难免,胜败也是兵家常事,谁也不用埋怨谁。”
赵元采扳过他的脸细看,道:“你的气色还不是很好,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萧谏道:“因为我紧张。”他话音甫落,赵国的皇宫四处远远地忽然升起了数枚烟花火箭,在空中噼啪噼啪地爆破开来,散作漫天花雨,五彩迷离,如梦如幻。
赵元采转头怔怔地看着满天的繁华缭乱,沉声道:“不年不节的,放什么烟花,这是谁干的?箫箫,这是谁干的?!”
萧谏看着他,微笑道:“陛下,东齐的第二批兵马通过地道进城了。这烟花就是信号,如今他们已经把皇宫包围了。”
赵元采全身一震,顿住不语,片刻后轻笑一声,道:“你在骗我吧?若是真的,你何苦这会儿跑到我身边,难道不怕我杀了你?地道封得好好的,他们如何进来?箫箫,你一定是在骗我。”
萧谏道:“陛下,你纵是想杀我,也得等我把话说清楚再杀。事到如今,我不想瞒你。地道真正的图纸在御书房的地宫中,玲珑临死的时候给我了,她是江南五大堂第四堂销魂堂主,善于探查各种机关,藏匿的东西再隐秘,也逃不过她的眼睛。我把图纸及信件藏于羽箭尾羽中,前几日将箭射到了三皇子身上。我曾在太原采石场学会了石刻,重新刻了一个玉玺放到那龙头上,所以暗道的门已经打开,如今他们……真的进城了。”
他缓缓道来,赵元采就默然听着,高大的身影散发着冷寂的气息,待听他说完,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信!这事儿你完全干的出来!原来你是在装病!装病的时候什么坏事儿都不耽搁干!我的小美人啊,亏得我还三天两头着人去问候你!哈哈哈,爷我这次真栽的大了!”他声音凄厉,如痴如狂,如疯如癫,言语中却是无尽的失望和痛苦,无奈与悲凉。
萧谏凝神看着他,道:“陛下,我在给东齐的信中有所提醒,三皇子必定会善待战俘,善待陛下后宫中所有的人,包括皇后和皇子们,当然也包括……”他咬了咬嘴唇,却忽然停住了,没有说下去。
赵元采听懂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光转往别处,缓缓扫过自己辉煌宏大的皇宫,扫过夜色中的锦绣太原城,倾国之祸,迫在眉睫,曾经的繁华,难道转眼就成了云烟?这富贵和平凡,却又如何能超然?
赵元采微微一笑,长眉微轩,朗声道:“朕贵为九五之尊,却将祖宗的百年基业拱手送人,愧对列祖列宗!有何脸面存活于天地之间?箫箫,你太小看朕了!”萧谏眼中泪光浮动,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此时,皇宫四周隐隐的兵戈交接之声传来,伴着呼喝惨叫之声,想来是守皇城的三千禁军和东齐兵士开战了,接着声音越来越近,渐渐地往这成华殿左近围拢了过来。
赵元采静静地听着,萧谏却又抬头看看他,接着道:“陛下,你让他们停止抵抗吧,三千兵马不是五万兵马的对手,徒伤无辜。”
赵元采道:“护卫国君是他们应尽的职责,虽死犹荣!”眼看着东齐的兵士突破了一处处的防线,一队队涌了进来,在一个圆脸青衣少年和一个黑衣男子的带领下,团团地围住了成华殿,却也远远地不敢靠前,只是一排排张弓搭箭,箭头遥遥地对着赵元采和阶下的几十名侍卫。几万人围着这几十个人,想突围,那是万万不能。若拿萧谏做人质,依萧谏的脾气,会主动撞死在他的刀下。赵元采迅速地思索了几种可能性,绝望了。
那青衣少年是江南五大堂的绛妖堂主沈欢欢,那黑衣人是钟若塔的副将姚蜘蛛,沈欢欢一见萧谏,便问道:“萧谏,小雪飞呢?”
萧谏侧头看了赵元采一眼,却没有回答他,赵元采冷冷地道:“你是说玲珑吧,被朕杀了!”
沈欢欢脸色一顿,他一向不动声色,只是手微微抖动了一下,慢慢举起了手中淡青色的弯刀来,杀气从身上凛凛地发出,如一头猛虎般蓄势待发,接着作势正欲扑出,却听身后有人道:“且慢。”
兵士让开道路,一干人走了进来,领头的正是高淮,他身边是林再淳,侯天翔,聂世焕,何眠,五大天王,竟然还有休眉、阿日斯兰和从洛阳赶过来的丁无暇。
萧谏看到自己的妹夫,便对着他一笑,高淮眼光在萧谏脸上梭巡一圈,转到了赵元采脸上,道:“赵国的皇帝陛下,你若能归顺我朝,当以王侯之遇相待。”
赵元采一声冷笑:“屁话!王侯之遇及得上我自己做皇帝吗?让你们给我封个什么违命侯,跟那南蜀皇帝刘子玉一般俯首称臣,苟且偷生,爷我还不如一头撞死!”
高淮心道:“如此我就不客气了。”眼光看向他身边的萧谏,用眼光示意道:“你过来,快些过来到我身边来!”
萧谏对他的示意恍如不见,赵元采却瞧了个清清楚楚,抓着萧谏的手骤然一紧,笑道:“箫箫,三皇子殿下让你过去呢!你去不去?”
萧谏微微哆嗦起来,片刻后抬头,看着赵元采勉强笑了一笑,却沉默无语。赵元采凝视着他精致秀妍的脸,道:“很好!便是你想去,爷我也不会放手!你跟我过来!”扯得萧谏一路踉踉跄跄进了成华殿中。
高淮脸色大变,低声道:“进殿去!”东齐兵士羽箭齐发,几十名赵国侍卫在这乱箭之下挣扎着抵抗几下,纷纷倒地毙命。
殿中灯烛明亮,富丽堂皇。赵元采扯着萧谏走到了上首居中放置的龙椅前,将萧谏推坐在上面,使力大了,萧谏被摔得全身剧痛,动弹不得。见赵元采竟然从龙椅后靠墙的案几下暗格里拿了一个镶金嵌玉的酒壶出来,接着随手夹起案几上的两个酒杯,斟了两杯酒端过来。
萧谏抬头问道:“陛下,这是干什么?”
赵元采把酒放在身侧的龙案上,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眼神怪异非凡,悲喜难辨:“箫箫啊,我一直不知道你的心是什么做的,这般坚硬如铁!你告诉我,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我也想要一颗这样的心,我真想要,你告诉我!”
萧谏想笑,竟然笑不出来,片刻后道:“陛下,我是东齐人,从小的梦想是保家卫国,为东齐扫荡天下,无奈却背负着一个贰臣之后的名声,为人所不齿,几乎要报国无门。所以我不能再做贰臣,我要洗清我萧家的名声,为我的家人在东齐争得一席之地,堂堂正正地活下去。但我的确对不起你。你想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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