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狂之诗》第185章


翁承天也感受到这小师妹的爱慕之情,两人瞒着师长同门,秘密结成情侣,不久后霍瑶花更失身于他。
霍瑶花永远忘不了那些日子:在黑暗无灯的草料场里,翁师兄散发着雄性体味、汗水淋漓的火热身躯,用力地拥抱着她;她的手指头滑过他那坚实如岩石的肩头与胸膛……可是他们一起才不够一年,翁承天就奉师尊之命,为了巩固楚狼刀派的地位与财源,迎娶当地一名豪商的女儿。他连跟她说一句再见也没有,生怕她缠着自己。霍瑶花看清了:那壮硕的躯壳里,藏着的是一颗如此窝囊胆怯的心。
霍瑶花自此就对自己的身体自暴自弃。她心里面只想着一件事:——我要比这些卑劣的男人都更强!
她开始用美色去引诱其他师兄,套取自己还没有学过的楚狼刀派武技;甚至最后连师父苏岐山都抗拒不了她,在床笫间将本门奥妙倾囊相授。
那时候她心里的信念就更根深蒂固了:——世上每一个人,都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欲望而活。
数年后一次门内比试,霍瑶花把翁承天打得爬不起来。俯视着他受伤、痛苦、羞惭的脸,她心里并没有涌起预期中的复仇快感,反而为过去的自己感到悲哀。
——我竟然曾经爱上一个这么弱的男人。
她对身边所有男性都感到厌恶。此后十年,霍瑶花从来没有遇上比她强的汉子——除了波龙术王一人。术王是个太可怕的人物,霍瑶花对他与其说是敬仰,不如说是被他那强烈的恐怖感臣服。霍瑶花虽被术王收为了宠妾,但她对他没有生过半点爱慕之情。
她偶尔还是无法压抑,十五岁时初次拥抱男性身体那火热的回忆……此刻意识不清的霍瑶花,缠着跟师兄同样肩膀刺花的荆裂,怀念之情如决堤般倾泻,翁承天的身影与荆裂隐隐交叠。
霍瑶花放软了手臂,轻轻抱着荆裂。
同时一股冷意向荆裂脊骨袭至。是那毒药,他打了一个寒颤,顿感霍瑶花的拥抱无比温暖。
——就像那天在雨里,父亲抱着他时一样。
短暂的瞬间,二人安然互相拥抱着。
风吹树叶,一束阳光透射来,映在荆裂手中刀刃上。
强光反射进霍瑶花的眼睛。
她蓦然自那极短暂的梦里惊醒。
霍瑶花轻叱,双手牢握荆裂右腕,两只拇指紧按他手背,将那腕关节扭转!
荆裂拥有再强的臂力,也无法抵抗霍瑶花这双手施展的关节擒拿,迫不得已五指松开刀柄,旋臂扭肘,猛力将右臂收回来。
小刀一脱手,霍瑶花不再理会荆裂的手臂,伸手往半空,一把将跌下的小刀接住!
荆裂趁着她接刀这刹那空隙,一个右肘横打霍瑶花脸侧!
这肘距离太近,霍瑶花避之不及,只能高高耸起左肩头硬接这一肘;一碰之下,她身体摇晃向后跌倒,但野兽似的杀伤本能仍在,右手拿着小刀就往荆裂面门挥割出去!
荆裂却已不在原地。他这一肘并非真的要伤敌,也估计霍瑶花必然挡得着;他只是要借这肘击的反撞力往后急退。
——打倒敌人,毕竟并非他眼前最重要的事。
刀锋在荆裂面前数寸处空气划过。
他身体在地上顺势一个后滚,蹲在地上转身,右手按着土地,姿态有如青蛙一般,用尽一手一足的推蹬之力,朝着停在小路旁那匹马跳过去!
马儿还没来得及吃惊挣扎,荆裂半空已伸出右手抓牢它鬃毛,单臂借力翻身,一下子就坐落在马鞍上!
霍瑶花被打那一肘只是让荆裂借力,力劲像挤按多于渗透,她并没有受伤。一刀不中,对方转眼却已抢了她坐骑,霍瑶花媚眼怒瞪,咬着牙抢上前去,要把荆裂拉下马鞍!
可荆裂一上了马就好像活了过来,立时把马首拨转过去,驱使后蹄朝霍瑶花飞踢,将她逼了开去!
霍瑶花这刻清醒不少,仔细看这个一头辫子、满身血汗污垢的野汉子。
——这个人是……?
霍瑶花举起夺过来的刀子,朝荆裂扬一扬,示意:——有种就拿回去啊。
荆裂却看着她微笑。他已经一整个早上没笑过了。
我得赶路。这刀暂时寄在你那儿,日后再还我。他说着便骑着马儿沿路疾奔而去。
霍瑶花疲倦地跪了下来,恨恨地盯着荆裂远去。然而等到他消失之后,她又怀想起刚才与这男人紧拥的温热触感。她眉头渐渐松了开来。
她垂头瞧瞧手里这柄来自远方异国的小刀,指头轻抚那奇特弯曲的刀柄。要不是手上确确实实地拿着这个证据,实在无法肯定刚才的一切是幻境还是现实。
她一时无法形容自己此刻是何种心情。这种迷惘,已经许多年没有尝过了。
隔了不知多久,许多脚步声渐渐自她身后的山林深处响起,马上又把她拉回刀剑无情的现世。
霍瑶花取下绕在颈项处的黑色蒙面巾,将那狩猎小刀包裹起来,轻轻藏进腰腹的衣服底下。
第三章破心贼难
烈日当空,照得野地如火烧,王守仁与燕横两骑共驰于郊道之上,扬起一阵阵暴烈的烟尘。
他们从庐陵县城往西北直走,一路不停已经策骑了大半个时辰,由王守仁带着方向,燕横紧随在后头。
燕横不时瞧向王大人鞍上的背影,只见他骑姿甚是娴熟,马儿疾驰间步履轻灵。燕横曾听那些儒生说,王大人少年时就勤习骑射,文武双全,可见所言非虚。
昨夜一战之后,波龙术王随时可能再次向县城攻袭,此行借兵刻不容缓,二人虽已挥汗如雨,也未慢下半点。
直至走到一条浅溪前,两骑要渡水过对面,也就暂在溪边停歇,让马儿饮水休息。王守仁顺道为燕横脸上的伤口清洗,并且更换金创药和布带。
伤口已经开始合起来了……王守仁用溪水轻轻抹净燕横下颚,仔细检视了一会儿:年纪轻,真好。谢谢。脸上的布带重新包扎好之后,燕横受宠若惊地答谢。他怎也没想过,有天会让一位朝廷四品大官亲手为自己换药。
王守仁微笑,俯身在溪畔洗手,一边瞧着前方的水光山色,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皱起眉来。
燕横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去。日光把秀丽山峦的颜色清晰倒影在水面上,燕横看着时心里有一股安详宁静的感觉。
——如此福地,竟是盗贼如毛,甚至包藏了像波龙术王这等巨恶……这么好的山水,真是可惜……王守仁此刻也是同样思想。他一手搭着腰间长剑,站在粼光闪闪的溪流前,轻风吹动他的五绺长须。看在燕横眼里,那凝静不动的高瘦身姿,宛如一株立在水边的坚刚树木。
王守仁喟然叹息。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燕横听了不禁动容。
两人上了马,踱步渡往浅溪对岸。走到溪流中央时,燕横忍不住问:王大人,治理天下,是很难的事情吗?王守仁苦笑。
朝纲不振,宠佞当道,前有太监刘瑾等弄权,残害官吏百姓;今又有钱宁、江斌之辈乱政,侵蚀朝廷的根基,致使民怨日深,各地时有哗变民乱。你是四川人,也知道数年前当地人刘烈聚众叛乱之事吧?燕横点点头。青城派虽隐居深山,超然世俗之外,但那年川北保宁府民变规模甚大,直打到邻省陕西去,燕横也从山脚味江镇的百姓口中听闻了一点点。后来他又听师兄说,在那场平叛的战事中,有曾是青城弟子的地方军官牺牲了。
王守仁又续说:这等形势,同时也诱使怀有异心的皇亲权贵,意欲乘着国政虚弱而夺权。此前就有安化王起兵谋反①,幸好给忠臣迅速平定了,才没有酿成天下大乱,否则不知要残害多少生灵。『注①:正德五年五月,西北宁夏安化王朱寘鐇以清君侧(讨伐刘瑾)名义造反,仅十八天兵败被擒,入京伏诛。平叛将领杨一清与太监张永,乘献俘时密奏告发刘瑾,刘瑾旋遭抄家,凌迟处死。』燕横听着,不禁又联想到波龙术王:这么穷凶极恶的妖人,竟然可在一地横行许久而无人过问,可见官府的管治已经腐朽到何等地步。
可是……王守仁这时眼目里却闪出光芒来:事情难不难,跟该不该去干,是两回事。王守仁这句话,正与燕横决意挑战武当的悲愿相合,燕横听了不觉重重地点头。
荆大哥曾经跟我说过。他说:世上所有值得做的事,都是困难的。两人相视,同时展出豪迈的笑容。他们一盛年一少壮,年纪相差了二十多载,更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里,但那不屈的意志却是共通的。
荆侠士……真是难得的人才。王守仁说着却沉默了。荆裂迟迟未归,教他颇是忧心,只是不好在燕横面前表现出来。
王大人提及数年前安化王之乱,也令燕横记起宁王府。他遂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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