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闻花声》第87章

陆展灏望着秦佳离开的方向，回过头来，这个丢三落四的姑娘，上次在香港丢了一条围巾给他，现在才见面不过五分钟，又把帽子留在了位置上。是个傻姑娘，所以他来了。
“喂？是秦阿姨吗？是的，我是展灏。
嗯嗯，和佳佳见面了。
还不错，是的，我很喜欢佳佳，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啊，不会啊，演戏挺好的，我还可以在电视上看到她。
嗯嗯，好的，下次来您家吃饭。
谢谢秦阿姨，再见。”
第七十六章：对抗（三）
“怎么样，怎么样？”秦佳尚未进门，秦妈妈就热情地打开了大门，十分激动地向宝贝女儿打探情况，“展灏人可以吧？你谢阿姨本来是想介绍给她侄女的，妈妈给抢过来的。”
听听这嘚瑟的语气。自从秦佳把妈妈从农村接过来，便以惊人的速度用她的塑料普通话融入到小区的妇女红娘联合会中。
秦佳活了二十多年，都难遇这么热情的接待，顿时吓懵了，回过身来，才从秦妈妈手里夺过自己的手提包，没好气道：“妈，你说你无不无聊啊。那个费……呵，陆展灏，你了解人家吗？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敢随便瞎介绍给你女儿啊。我是你亲生的吗？”
每天拍戏到凌晨三四点，沾到枕头就能睡着也只能睡两三个小时，不分昼夜的通告采访，分分秒秒的镁光灯，好不容易去时宜那儿给自己放了假，秦佳恨不得拔根头发变出八百个□□回来应付上海的一切。
结果，亲妈还不嫌乱，搞什么相亲。要是真的是医生也就罢了，她的亲妈连人家到底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滚你的陆展灏！
“佳佳，你看看说话的态度！”
秦妈妈顿时也不开心了，沉下脸，她做这些还不是为了宝贝女儿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想当年秦妈妈自己17岁就嫁人了，佳佳现在从事演员的行业，很容易被人骗去的。谢阿姨还说会有什么潜规则呢。呐，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很容易被拐走的。
她是没什么文化，知道的也不多。但终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秦佳也不吭声，没有想争辩的意思，兀自脱了鞋，脱了大衣放在架子上，这才想起来她的帽子不见了，“靠！”她竟然又落下东西。所谓祸不单行，秦佳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趿拉着拖鞋进了卧室。“嘭”地一声关了门。
秦妈妈叹了口气，不明白刚刚听展灏的意思，似乎进展不错啊。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是管不着了。
第二天早上，秦佳被经纪人的一通电话给吵醒。这才七点半，秦佳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深呼吸这才趁着劲儿起床，拉开窗帘，又是个阴天。上海这几天就没有出过太阳，心情也跟着down下来。
“妈，妈，”秦佳洗漱完，看到客厅餐桌上摆了早点，却没有看见秦妈妈的身影，她进厨房也没看见，秦妈妈的卧室也没有她的身影，被子都奇怪的是床上的被子也没看见。“是去晒被子了吗？”秦佳嚼着面包片，嘟囔着转了一圈，大阴天的也晒不了啊，而且阳台上挂满了秦佳的衣服。
似乎想起了什么，秦佳快步走进秦妈妈的卧室，打开衣橱，果不其然，柜子里塞着被子和枕头，却不见了秦妈妈的行李。秦佳无奈地扶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不知道是因为昨天的对话让妈妈选择回乡下，还是她早已有打算。
“叮铃铃，叮铃铃。”秦佳回到自己的房间，接起电话，是经纪人过来催她的：
——佳佳，我们已经到楼下了，快点下来。还要去化妆呢。
“嗯，我知道了。”秦佳匆匆地收拾了下，也没再多想，就准备出门。今天要拍摄国内顶尖杂志的封面。她还不够资格让人家多等。
过完今天的拍摄，斯劼的戏份就要杀青了。这是时宜和斯劼最后一场对手戏。因为这幕戏是整部影片前半部分的小高潮，也是矛盾开始折点，所以时宜很早以前就开始准备，俩人私下都和编剧进行过沟通。
时宜从化妆间出来，就看到斯劼已经化完妆候在一边看着剧本做最后的准备。这场戏是斯劼饰演的关浩和时宜扮演的林琦彻底决裂分开的哭戏，从李琦确诊为艾滋病病毒的携带者开始，关浩纠结过，颓废过，绝望过，但他始终没有放开林琦的手。可是这次关浩妈妈以死相逼，这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他和林琦的关系。而林琦呢，也知道关浩的难处，毅然决然地打算先离开。林琦家楼下，关浩在等她。
化妆师特点帮关浩点了胡渣，领带是松散的，脚边堆了散乱的啤酒瓶。
“来来来，各部门准备！第四十八场二十六镜第一次，action！”
时宜一袭白色的棉麻连衣长裙，套着一款日式和风编织的抹茶绿羊毛短开衫，黑色的长发被编成松松的辫子侧到右耳处，露出白皙的额头，完全素颜出镜。这让时宜更加自然。
她的声音轻轻的，一如既往，像微暖春风酥面，“阿浩，你来了啊。”
“嗯。”斯劼踢了一脚脚边的啤酒瓶，仰头望着天，该是炙热的太阳，让他难以直视。
这次的电影许琰用的是演员的原声，他听过俩人的声音，时宜本来就在古风圈配过音，斯劼是唱歌的，所以理所当然地不打算用后期配音。这也是希望观众能更距离地接触这部电影的真。
时宜听得出来，只才短短地一个“嗯”的应答，斯劼已经带上了颤音。助理说，天还没亮，斯劼就到了片场，坐在楼下一动不动地。
“你是来和我道别的吗？”时宜弯起嘴角，故作镇静地看着斯劼。
每对相爱的人们啊，曾经都有过震撼天地的山盟海誓，此生此世，以白头为相许。但是啊，明明是短暂的一辈子，我都拉不住你的手。难道我可以厚着脸说许你的下辈子吗？
“琦，我把钱都打到你的卡里了。密码，你知道的。”
钱，这样模糊冰冷的字眼，他却不得不用这个残酷的现实去温暖她到最后。毕竟除了钱，他什么都给不了。
“嗯。好，我不跟你……客气了。”
其实林琦还想说很多的，他胃不好，不要再喝这么多酒；他腰不好，以后不要自己搬箱子；还有不喜欢吃胡萝卜，但是可以把它切得碎碎的，熬到骨头汤里；还有啊，扭伤的脚踝一到下雨天还会犯痛，千万不要大意，中医说的方子要继续热敷；还有的还有，下次找女朋友，一定要找个健健康康的。不要像她这样，浑身是伤。
伤了自己，也伤他。
“东西收好了吗？一个人去那里可以吗？”
“嗯，我前几天已经和院长沟通过了，院长说会派人过来接我的。你不必担心。”
“好，好……”
俩人不约而同的沉默，巷尾的一阵风吹过，吹起时宜的发丝，悠悠地飘起，又慢慢落下。
“我……”
“我先上楼了，东西还没收拾好呢。”时宜指指楼上。
“需要我帮忙吗？”斯劼上前走了几步，伸出手问道。她现在生病，一个人应该很难收拾大件物品。
时宜往后退了几步，连连摆手，一不小心便拂开了斯劼的手，斯劼的手一下子悬空在那里，她有些尴尬地笑笑：“都是女孩子的东西，没什么困难的。”
以往的林琦虽不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女孩儿，但也很喜欢和关浩撒个娇。
“那个，你先走吧。”
斯劼下意识地点点头，但还是说了句：“我看着你，上楼吧。”
“最后一次，好吗？”
时宜吸了口气，先转身离开。盈满眼眶的泪水在转身的那一刻扑簌落下，滴在台阶上，“啪嗒”，好像能听到心尖上泛起的水花，就让她先离开吧，反正这个人世也要她先说别离。往后的日子，她也要一个人走下去。
斯劼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背影，无数遍的回放，他要把她都雕刻在脑海里，每一个棱角，每一段线条。就这样走吧，往后的日子里，你也要好好地走下去。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滚烫的泪滴接连不断地落下，斯劼呆呆地站在原地。
“CUT！”
虽然导演喊了暂停，可时宜回过身来，斯劼依旧沉浸在情绪中，泪痕未干，像樽雕塑一样，时宜知道他是想起秦佳了吧。
时宜走过去，来到他面前站定，云淡风轻地安慰道：“斯劼，既然要放手，就像个男人一样放手
吧。”
果然时宜的安慰一向不怎么起作用，用艾生的话说那是再往伤心人的胸口打上一枪，斯劼竟然蹲下身子，开始呜咽着痛苦，像个失去了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