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梦如幻影》第131章


宇文护点头,难掩悲痛,面向太后,“天下大乱,遭遇灾祸,微臣与家母分别已有三十年。为人子者,从小即知母亲养育之大恩,谁像微臣这般不孝,竟将家母陷于网罗之中。如今微臣封公封侯,家母却沦为奴婢,热不见母热,寒不见母寒,衣不知有无,食不知饥饱,茫茫如置天地之外,无处寻觅音讯……”
☆、见家母萨保解佩剑 听酒诰玉清诛仇人(中)
“当年的事情,哀家也记得,前往齐国的人中还有你们的四姑……这一晃,竟三十余年了,你们的四姑也已不在人世。”太后流下泪水,唏嘘不已。
“谢皇上,”宇文护手捧信函,如获至宝,俯首拜谢,“皇上可否告知微臣,信函从何处获得?”
“不过是机缘巧合,来龙去脉也已不重要,”宇文邕含糊过去,“重要的是,朕今日带来了一个人,你须仔细瞧瞧,是否认得此人?”
宇文邕不等宇文护回话,令何泉去将人带至殿内。
在侍卫的搀扶下,一老妇人步履蹒跚的进入殿内。颤颤巍巍,站立不稳。满头银丝,皱纹深刻如川,双目凹陷,已无光泽,行将就木一般。
宇文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来到妇人面前,泪水纵横,“娘……”
阎姬斑驳的双手抚向宇文护的额头,“是萨保么?是我儿萨保么?”
“是孩儿,是孩儿,”宇文护双手揽住阎姬的腰,泪水如注,“儿子不孝……”
亲人久别重逢,免不了抱头痛哭一场。良久之后,宇文护将阎姬扶至身旁坐下,亲自为她置樽斟酒。
梅汐捧着托盘走至阎姬身侧,为阎姬重新换盏满酒,酒水潋滟飘香,香味甚是独特。宇文护目光见寒,“这是什么酒?”
“大人请勿见怪,”玉清说道,“今日的酒虽然醇厚,却也烈的很,夫人在齐国待了数十年,只怕已经不习惯此等烈酒,所以特让人换上青梅酒,清冽温和。”
“谢了。”宇文护言语凛冽,显然不信。
玉清不以为意,端起羽觞敬向阎姬。
阎姬紧缩着身子,看向玉清,复又众人,目光似有惊恐未消。举杯轻抿,酒水方入喉,阎姬便连声咳嗽,带身子颤抖不已。
“娘,你怎么样了?”宇文护紧张的扶住母亲。
“如火烧一般,”阎姬双手抚向颈项,“兴许是我多年未饮酒的原因。”
宇文护盯着羽觞,霍然侧目,掠向玉清。手中佩剑一震,青锋出鞘,“你好大的胆子!”
见阎姬疼痛难耐,众人也将目光移向玉清。玉清起身,移步至阎姬身边,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大人若还是不信,大可传太医前来,验证一二。”
宇文邕望了一眼玉清,“何泉,传太医。”
既传太医,宇文护不再言语,愤怒拂袖。
阎姬畏畏缩缩的退到廊柱边,惊恐的看着宇文护手中的长剑,像似见到魔鬼一般,瞳仁涣散,双唇微张,断断续续的发出求饶之声。
宇文护不明所以,欲要向前安抚。阎姬见他前来,身子愈加蜷缩,紧紧贴着廊柱,全身颤抖。
“三哥,伯母像似怕你腰间的佩剑。”宇文直善意提醒道。
宇文护看着母亲的样子,幡然明白母亲定是受过刺激,连忙解下佩剑放置一旁,弯身走到母亲身边,“娘,你这是怎么了?”
太医前来,把脉诊看之后,说道,“老夫人风寒侵体,外邪犯肺,切忌饮酒,微臣这就去拟方子。”
“既是如此,就撤去酒具,”宇文邕说道,“何泉,传令换上茶盏。”
“谢皇上,”宇文护伏身跪地,“微臣感激皇上救回老母,微臣恳请皇上,准许微臣先行告退,带母亲回府。”
宇文邕双目半垂,不见情绪。玉清缓步走回自己的位置,侧目看向李幼蓉。袍袖似是无意间打翻羽觞,也不伸手去扶,任由酒水沿着玉案往下流去。
李幼蓉目光微动,抿唇含笑,“皇上,伯母身体有疾,不如留在宫里,宫里太医随传随到,也方便些。”
“皇后说的对,”宇文直说道,“微臣以为,伯母年事已高,只怕还有其他病症,太医院里的太医个个医术精湛,正好借此为伯母好好诊治一番。况伯母若是留在宫中,也可与太后作伴,不觉寂寞。”
“宪儿说的有理,”太后笑对宇文护道,“就让她住在含仁殿,与哀家住在一起。我们两个人说说笑笑,总好过一个人无话可说,说不定你母亲的病也好的快些。”
“三哥,你府里的侍卫个个手中不离兵器,定会吓坏伯母。”宇文邕再次提醒。
宇文护见众人说的有理,不再坚持,逐点头答应。
自此,阎姬居住含仁殿的偏间。
玉安宫里,宇文邕立在池塘边,言语犹带恨意,“阎姬返至,举朝庆悦,宇文护自行大赦天下,越来越肆无忌惮。”
“听闻几日前,阎姬寿辰,四哥率诸亲戚,行家人之礼,称觞上寿,”玉清看向宇文邕,“可是真的?”
“太后寿辰,也不过如此,”宇文邕点点头,“宇文护与阎姬睽隔多年,一旦聚集,凡所资奉,穷极华盛。阎姬荣贵之极,只怕是振古未闻。”
“难为四哥了。”玉清笑道。
“这还不算,”宇文邕眉宇间颇多无奈,自嘲一笑,“宇文护日日进宫,给太后和阎姬请安。每次太后都给宇文护赐座,我反倒立在一旁伺候。”
“相信四哥定是淡然应对。” 玉清说道,
“你不用消遣我,”宇文邕叹道,“我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此事重大,必须谋定而后动。”
“阎姬的身体如何?”
“想是重回故国,心情愉悦,身体恢复的很快,早已与太后对饮,”宇文邕顿了片刻,“只是有些贪杯。”
“贪杯?”玉清低语。
宇文邕看着玉清流波微转,“你是不是有了计策?”
“四哥何不请宇文护劝阻,”玉清深深的望向宇文邕,令梅汐取来一份书册递给宇文邕,“这可是一次机会。”
宇文邕接过书册,讶然一笑,佩服的看向玉清。
次日,下朝后,宇文邕留住宇文护,“三哥,太后和伯母春秋既尊,这段时日,又颇好饮酒,诸亲朝谒,或废引进,就是五弟,也不常得见,喜怒之间,时有乖爽。朕虽犯颜屡谏,未蒙垂纳。三哥今既朝拜,愿加以劝阻。”
宇文护思忖片刻,道,“太后好酒,无酒不欢,只是与家母如此饮下去,定会伤身,去劝家母亲,不如劝太后,更为有效。”宇文护点头,抬步向内宫走去。
“三哥,且慢,”宇文邕从怀中取出书册,“这是周公旦所著的《酒诰》,三哥不如以此劝诫。”
宇文护狐疑的看了一眼宇文邕,接过《酒诰》,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酒诰》无非是告诫王公大臣,宋民百姓,酗酒误时,误事,误国。
含仁殿内,轻纱垂幔,瑞脑熏金兽,青烟缭绕;凤榻上,烟罗半笼,太后半躺着身子,尽显疲惫。
宇文护解下佩剑交给侍卫,独自走向前去,被一旁的李幼蓉伸手拦住,“三哥,太后和伯母方才饮了几杯,觉得不适,这才刚刚躺下,伯母也已回房休息。”
“太后可睡着了?”宇文护问道,见李幼蓉摇摇头,转而朝向凤榻,“太后,微臣今日得了一篇周公旦所著的《酒诰》,篇中所述颇有道理,微臣想念给您听听?”
太后未有言语,只是伸出手,指了指一旁的软榻,示意宇文护坐下。
李幼蓉见宇文护坐下,神情专注的看着《酒诰》,自行退了出去。
“西周时,周公旦封其弟姬封为卫君,驻守故商墟,令其治理商朝遗民。周公旦认为商朝之所以灭亡,是由于纣王酗于酒所致,因此在姬封临行前,周公旦将其所著的《酒诰》送给姬封,以示告诫,”宇文护说完望向凤榻,榻上的人只是点点头,并不言语,“太后,微臣念念,您且听着。”
“封,我西土棐徂邦君、御事、小子,尚克用文王教,不腆于酒。故我至于今克受殷之命。我闻惟曰,在昔殷先哲王,迪畏天,显小民,经德秉哲,自成汤咸至于帝乙,成王畏相。惟御事厥棐有恭,不敢自暇自逸,矧曰其敢崇饮?越在外服,侯、甸、男、卫邦伯,越在内服,百僚庶尹惟亚惟服宗工,越百姓里居,罔敢湎于酒。不惟不敢,亦不暇。惟助成王德显,越尹人祇辟。我闻亦惟曰,在今后嗣王酣身,厥命罔显于民,祇保越怨不易……,”宇文护抬眸望去,隔着烟罗帐幔,太后的侧影模糊不清,沉思片刻,继续念道,“封,予不惟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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