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长安》第142章


“皇后心思缜密,如今又久居宫中,儿子的身份她有所怀疑,也是情理之中。”嬴瑀不置可否。
太后心觉可笑,端起面前茶盏呷了一口,看着嬴瑀慈爱地道:“皇帝自小便勤于学业朝政,哀家一年与他相处的时间,还不如与你一月长,更何况皇儿是我亲手抚养长大,而皇帝是奶娘照料大的,孰轻孰重,哀家心知。”
嬴瑀低头笑了笑,却未说话,过了一会,方才低声淡淡道:“儿子将母后当做亲生母亲孝顺,皇兄是母后的血亲儿子,更是母子亲情,血浓于水,母后知道皇兄这么多年不成婚,就是为了等那个人,为何还偏要和皇兄作对?当日韩文殊若真死在母后棍棒之下,母后就不怕皇兄与您从此母子陌路吗?”
“此前皇帝拒绝封后,已经引起朝廷不满,这是你父皇一手建立的王朝,哀家怎能看他毁了大秦江山?”
“可是在巫蛊偶人被发现后,皇兄就已经妥协了,下旨封萧情为后,以平息朝中暗波,望下蛊之人收手。母后早知是萧家使得诡计,为何还要顺势而为呢?此事闹大,母后不怕长安血流成河吗?”嬴瑀低叹问道。
太后无奈阖眸,凉凉道:“何止是哀家知道,你皇兄肯定也猜测是萧家所为,可是苦于没有证据,萧家既然做了这事,肯定早已找好了后路,萧何的这个计谋显然预谋已久,一个巫蛊偶人可以推翻整个朝堂,他的真正目的是想以此为媒,借机清除异己,却错在了他所委托之人是萧情。皇后无论心思多么沉重,她都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子,比起她父亲的大业,她更在意的,却是韩文殊。覆灭整个大秦,还是牺牲一个韩文殊,哀家当然会选后者。”
嬴瑀眉目深锁,苦笑了一下,接过太后的话:“不光如此,母后应是也想除掉韩文殊吧?毕竟她与皇兄的这段情本就是孽缘。”
对于他的问话,太后只是淡淡看着他,不置可否。嬴瑀苦涩地笑笑,却含了一丝讥嘲,“萧何想,即使萧情坏了他肃清朝廷的计划,但是除掉一个韩文殊,也是百利。但他没料到,最后使计划崩盘的却是刘如意,若刘家不插手此事,韩文殊必死,但长安城有刘如意在,却是黑道白道,都伤不得她了。”
太后冷哼一声,摇头叹道:“哀家只知皇帝与那刘家二子从无过往,却向来不睦,还以是你皇兄听不得他‘才冠绝伦’的公子称号,原来是为了一名女子。”
“哈哈……”嬴瑀不禁戏笑,笑声中带了几分怅然,“我大秦自始皇起,便都是痴情男子,古有阿房女,后有太液池边,父皇对母后的一见倾心,这世间痴情人眼中的江山社稷,都只是束缚罢了。母后应当最懂父皇当年想带您远走高飞的心思,那如何不懂皇兄呢?”
“瑀儿……”太后喃喃叫道,眸子不禁微睁,心惊地试探道:“皇帝……想要将大秦的江山拱手让人吗?”
嬴瑀冷漠地望向窗外,唇角扯出一个苦笑,淡淡道:“母后收拾一下行装,迁回林光宫吧。儿子恐长安生变,牵连母后。”
☆、一百一十三章
第二日,太后移居林光宫的消息便传开了。
朝中许多人都知道前不久太后犯了“后宫干政”的忌讳,皇帝几乎是震怒,却碍于孝道,只能将气憋在肚子里,但这些天来,却从未见过太后的身影,虽说太后其人性情寡淡,但正月十五元宵节的宴席都没出席,也未免太过例外。
人们都猜测,皇帝震怒之下将太后禁了足,如今过了三个月,太后终是忍不了,打算迁回林光宫。
皇帝本想亲自相送,却碍于朝中事务繁忙,近来又心系前方战事,而休息得不好,恐太后担心,便指派了城安王随驾,将太后一路平安送至。
未央宫,宣室殿。
墨香满室,嬴珩正俯身在案前,手持紫毫,细细描摹。软宣上某人的容颜俊秀,青衣黛裙,眉目柔情,像是一朵傲然而立的雪梅,不娇艳,不造作,却生动如仙。
画得入神,直到陈顺小心翼翼走到他身后,他都不曾发觉。
看着满地软宣,玲琅满目的人影,各式各态,喜怒哀笑,那画中总是一个人,却每一张都不同,似是她每一个动作表情,嬴珩都刻在脑海,运在笔下,栩栩如生。
陈顺不禁摇头叹息,一张一张捡起来放好,地上的画作都捡干净,才听嬴珩清冷出声。
“有什么消息?”
陈顺立于他身后,躬了躬身,回答:“这些天来,刘邦已与羌人通了三次密信。”
嬴珩讥嘲地笑了一声,道:“这才不到五日?”
“是。”陈顺附和道,“刘邦与乐安公主联络密切,羌人又在这时候发兵,也许是有谋反之心。”
“也许?”嬴珩轻哼一声,随即冷冷道:“他不是‘也许’,而是‘肯定’,他何止这时候要谋反,是早在他官至宰相时,就已生谋反之心,否则朕当年也不会想要杀他。”
“皇上说的是。”
嬴珩放下手中笔,转身问他:“可有截下飞鹰?”
“刘家看得紧,老奴不敢打草惊蛇。”陈顺老实回答。
嬴珩面色阴沉地点了点头,陈顺像是想起了什么,提醒他道:“皇上这些年禁止朝臣与异邦往来,因此刘家每次都做得极为谨慎,不过此前江大人曾查到,韩文殊韩大人那里曾搜到过一封刘邦与乐安公主的书信。”
嬴珩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她当时曾试探过朕的态度,因此她一定会找人翻译,那内容应是不甚重要,否则若关系朝政,她定会交与朕处置。”
“是。”
“萧情那边如何?”嬴珩忽然问道。
“见过几次太后,也曾省亲回家。”陈顺想了想,道:“自从刘邦回朝后,萧何这边便再无动静了。”
“哼。”嬴珩冷哼,“他没动静就是他的计谋。如今匈奴羌人联手攻打我大秦,他儿子外甥都是武将,却不动声色,目的还不是为了把持禁军。”
陈顺恍然大悟,惊道:“韩大人出征后,徐庆暂时接手禁军,这……”
嬴珩重新执起紫毫,洋洋洒洒地写了几行字,交给陈顺,幽幽下令:“下月刘如意大婚,刘萧两家定会有所图谋。还有……把这道旨意送到河间与大漠,让银羽军撤退。”
陈顺双手接过那张纸,极力控制着,却仍有些颤抖,茫然不解地问:“皇上既然一开始就决定了不战,为何还要派去三万大军支援?”
嬴珩目光幽深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自从嬴瑀回绝了朕的提议,朕就已经打算放手,三个月以来,萧何刘邦做的那些事,朕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以为那三万大军还是朕的势力吗?”
陈顺老眼不自觉睁大,脱口而问:“皇上是说,萧何暗中控制了兵权?”
“何止。”嬴珩神色平静,无波无澜地道:“刘邦与羌人之间暗通,引子卿过去,便是想将银羽军肃清,但是萧何毕竟是秦人,他不会让羌人有可乘之机,即便朕不派人过去,萧何也会秘密遣人过去,目的就是为了在清除银羽军之后,防止羌人趁虚而入。朕是秦人,就算下面的臣子再猖獗,这疆土也不能被蛮夷践踏,三万大军是去震慑羌人的,但萧何不会让他们出手援助,只会眼睁睁看着银羽军被屠杀,甚至还会倒插一刀。因此,子卿现在退兵才是避免伤亡唯一的办法。”
“那……大漠呢?皇上可想过韩大将军的安危?”陈顺颤抖地问。
嬴珩身子微微僵住,极痛苦地闭上双目,语气沉邃心伤,“大秦与匈奴这一战避免不了,只盼太傅命大,能撑到朕退位后前去救他。”
听到“退位”两字,陈顺似乎哽了一下,凄然唤道:“皇上,您当真考虑好了?这可是先帝打下的江山啊……”
“朕自来便知这世间轻重,江山万里,不如红颜一笑。”
嬴珩这一句,说得轻松,笑得也淡然,他望着窗外远方,似乎终等到解脱。
“传召刘如意,只说朕要见他。”
子卿啊,幸好没将你留下,如果让你看到我不久后的狼狈,恐怕我一辈子都无法面对你了,你就记得,我最终去找你了就好。
子卿,等等我,再等等,用不了多久,我便会去找你,再也不会放开你。
……
晋成六年三月廿日,面对银羽军兵临城下,羌人终是忍不了,从武川城中暗中遣出三支先锋试探,平坦无坡的原野上,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出银羽军的眼睛,三支先锋队先后被屠,银羽军士气大振。
这些天来的对峙,韩文殊从未见到木吉卡,据探子来报,只说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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