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别经年》第207章


钟离准笑道:“你倒是一句话就把我拖下水了。”
钟离冰道:“刚才那个什么御花园还不如襄王府花园,是谁说的?”
“好吧!”钟离准哑然失笑,“那你方才说的,‘这种地方’,哪种地方?”
“你看啊……”钟离冰指了指两边,“左边,是李府,主人是礼部尚书李率。右边,是靳府,主人是左相靳宸宁。最厉害的是咱们后面。”她又指了指后面,“咱们后面就是祺王府,主人,是祺郡王。咱们在这儿说这种话,那不是给阿冼找麻烦么。”
“没事。”钟离冼缓缓坐起来,“人家想与你相安无事,你说什么都像没说一样;人家想找你茬,你什么都没说也像说了千言万语一样。你看啊,礼部尚书李率,他是明前四杰位列第四的李逸李逍卿的后人,虽然志向是在官场,但对于这些俗事一向是不感兴趣的,他从来都不在这种事情上嚼舌根子。左相靳宸宁,一家三代忠良,是纯臣,从不忠于哪一位皇帝,只忠于国家,他们已经位极人臣,用不着靠踩着别人往上升。祺郡王,皇三子,众皇子当中最有才华的一个,而且从来没有皇子的架子,虽然是郡王,但人家是皇子,当上亲王是早晚的事,也用不着和一个异姓亲王过不去。”
钟离冰也托着后脑勺坐了起来,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钟离准:“可以啊阿准哥哥,京城的底都让你摸清了,深藏不露啊。”
钟离准耸了耸肩:“你知道他们住在哪,我知道他们干什么,正好。”
“可是……”钟离冰也耸了耸肩,“知道这么多……好像也没用啊。”
“用上的时候,才有用。”
钟离冰站了起来,从钟离准身上越过去,“继续走吧,咱们再去窥探窥探靳府,估计他们家也挺有钱的。”
钟离准也站起来,跟在钟离冰身后,随口问:“你说,这宅子有多大?”
钟离冰也随口道:“南北二十丈,东西十八丈,一共六十亩。”
“还好还好,没有祺王府大。”
“祺王府多大?”
“七十亩。”
“我带你去吃东西吧。”
“好,吃什么?”
“吃……吃……就去那家吧!”钟离冰灵光一现,“我也不知道那家馆子叫什么,是当年爷爷开的。他们主业不是做菜,是……谋划一些事情。不过,菜做得倒是不错。吃完以后,你陪我去芟右转转吧。好像自从我娘在那赌完了最后一场之后,就没人去了。”钟离冰一股脑全都说完了。
“好。”钟离准一口答应下来。
钟离冰和钟离准在芟右赌坊门前驻步,抬起头看过去,门上挂着的牌匾已然蒙尘褪色,不过这座二层小楼从来都没有变过。自从那场赌局结束以后,水家关了这间赌坊,也没有人再买下或者租下这间房子去做别的生意,所以便一直闲置着了。许是因为水家的房产,没有人敢轻易入手。许是因为这里曾经“死”过人,旁人都觉得不祥。
钟离冰上前推门,门“吱呀”一声开了,久积的尘土随着门的晃动飞落,在他们面前支起一道迷障。他们挥挥袖子,打散了空中的尘埃,穿过了迷障。
夜幕已然降临,没有点灯的赌坊当中是一片漆黑。钟离冰到柜台下面取了火种来,自言自语道:“希望这个火种还能用。”
“这个能有……二十年了?”钟离准饶有兴味地问。
“可能吧……”钟离冰打开火种,吹了两下,微弱的火光摇曳了起来。她惊喜地笑了笑。
灯盘当中没有没有灯油,有的只是比灯油还多的厚厚的尘土。钟离准被尘土呛得连连咳嗽,满眼是泪。
“灯油在哪?”钟离准回头。
钟离冰低头在柜子里找了半天,总算翻出了一瓶陈年灯油,在每个灯盘当中倒上。钟离准用手护着火种,小心翼翼地把每一盏灯点燃。大堂里渐渐亮了起来,摇曳的火光诉说着这里历经的沧桑。
赌坊关掉以后,所有的家具都被用白布罩上,一片死气沉沉。钟离冰抓住白布的两角,腰身一用力,揭开了罩在正中间那张赌桌上的白布。她深吸一口气,坐在了这张赌桌的上首。
这一刻,时空仿佛莫名地交错在一起。
二十二年前,水云卿就坐在这个位置,曾一时叱咤风云。二十二年后,钟离冰也坐在了这个位置,陷入了沉思。
这些年,过去的传说都淡了,但还是有不少人知道,不少人相信,不少人深以为然。
那时候,这一间赌坊便能看尽了人生百态。很多人说,人这一辈子,就是一场赌局。有的人,赌一生的幸福,有的人,赌一生的荣华,有的人,赌命。
寻常的赌桌可能不过是赢几两银子,输几两银子,可赌神的赌桌不一样。一旦坐在了赌神对面的这个位置,也就是现下钟离冰对面的这个位置,那几乎就是以身家性命相搏。毕竟,任谁都想打破那个不败的神话,这种以命相搏的刺激,会让人上瘾。
钟离珉和水云卿常说,他们赌了半辈子,很幸运,他们赌赢了。
钟离准抚着桌子向前走着,一抬手就掀起一道尘埃,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他步伐渐缓,在钟离冰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钟离冰一愣,从沉思中走了出来。刹那间,脑海中的时空全然恢复了正常。
“阿准哥哥,你不要坐在那。”钟离冰眼中还带着一丝恍惚。
钟离准下意识地站起身来。
钟离冰也站起身来,淡道:“你方才坐的那个地方,是赌命的地方。”
钟离准笑了,他缓步上前来,深吸了一口气,反问道:“不坐在那个地方,就不是在赌命吗?”
“也对啊。”钟离冰耸了耸肩。
“楼上是什么?”钟离准指了指上面。
“还是桌子椅子,没什么东西。”钟离冰摊开了双手,“就是我娘喝茶、看赌局的地方,有时候我舅舅在这谈谈生意什么的,我爹好像也来凑过热闹。”
他们在二楼站定,凭栏而立,俯瞰着楼下的一切。
钟离冰看见一个小柜子,便蹲下身子在里面翻了起来。
钟离准笑道:“你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这是什么?”钟离冰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抽出了一摞信函。
“是……伯母的战书?”钟离准推测。
钟离冰翻开了这些早已泛黄的纸,嘴角微微上挑,点了点头,“是战书,有这么厚一摞呢!”她比划了一下,“我娘当年,可真是个厉害角色啊!”
钟离准笑笑。
钟离冰收了笑,把战书放在了桌上,伸出手指,划过那一行一行的字,一字一顿道:“每一个在这里写上‘赌神逆乾坤’的人,都是做了最充分准备的人,几乎都是孤注一掷的人,因为,只要赢了赌神,他们的身价,会比赌神赢的所有钱,还要高。这足可以让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黑白两道都投给他们崇拜和敬佩……”
昏暗的灯光映出钟离冰的侧影,俨然就是当年的水云卿。
每一个在这里写上‘赌神逆乾坤’的人,都是做了最充分准备的人,几乎都是孤注一掷的人,因为,只要赢了赌神,他们的身价,会比赌神赢的所有钱,还要高。这足可以让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黑白两道都投给他们崇拜和敬佩。但是,他们不知道,我的姨娘,几乎知道全天下所有的赌术、千术,并且研究出了它们的破解之法,她做不到,可她让我做到了,因为我的舅舅教了我暗器。那些人不知道,最有可能赢我的人,可能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林濬,是唯一一个向我下过两次战书的人。其他的,他们每一个人都做了最充分的准备,却都输得最惨。
钟离冰续道:“我觉得,我娘说得还真对。有的时候命运就这么喜欢玩弄人,那个四王爷不就做了最充分的准备么,可还是输得最惨。”
钟离准深邃地看了钟离冰一眼,笑道:“可我觉得大伯说过的那句话更有道理。其实他们,并没有做好最充分的准备,不是吗?”
“哈哈哈……”钟离冰突然笑了起来,“对啊,我倒忘了。那咱们是更没做好准备了,差点死在九台府,还真是活该!”
“对,真是……活该。”钟离准若有所思。
腊月二十五日,谨亲王谋反案结案,因此被治罪的上至亲王,下至六品官员,共六十七人,其中谨王府属官及门客十二人,朝廷官员及门客五十五人,其家人受牵连者共一百五十三人。
谨亲王拓跋熠,废去亲王爵位及一切加封,本拟死刑,念其未酿成大错,又念其劳苦功高,该判流刑,流放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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