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别经年》第206章


管兆镜见祖父脸色变了,虽是心中打鼓,面上确不见怯色,反而抬起头道:“爷爷,是我自己想的啊,人人都说女孩子不能做官,可是女孩子为什么不能做官?”
管子谟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镜儿,自古以来,女子三从四德,女大当嫁,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咱们管府,有这么多男人在,用不着女人去抛头露面,更用不着你去抛头露面。镜儿听爷爷的话,镜儿要乖乖的。”
管兆镜天真地点了点头:“镜儿听话,爷爷要高兴。”说着,她灿烂地笑了一下,跑开了。
管子谟看着管兆镜的背影,心绪万千。他没想到,孙女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罢了罢了,现下管府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日后,也庇护不了这群儿孙了。其实,他有时候还觉得,镜儿是幸运的,至少,她可以靠嫁人改变命运。有的时候,他也觉得素纨是幸运的,素纨虽然已经死了,可是她以另一种方式,让所有人记住了她。
拓跋炜已经醒了,他醒的时候,靳文婧正坐在他床前。
他开口第一句便是笑道:“你别担心了,不过就是一点刀伤,三哥说了,死不了。我也都不是小孩子了,不会醒不了的。”说着,他宠溺地抚了抚靳文婧的头发。
“都一把年纪了,你干什么?”靳文婧哭笑不得,推了一下拓跋炜的手,俄而又是低头浅笑。
“父王,母妃……”世子拓跋涵正站在门口,煞有介事地转过身去。
“出去!”拓跋炜和靳文婧不约而同地说。
涵儿又煞有介事地行了一礼道:“父王,母妃,儿臣先告退了。”
待到涵儿出去,掩上了门,拓跋炜和靳文婧才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三日前那一道圣旨下达以来,谦王府里,才第一次又有了笑声。
靳文婧把手掌覆在拓跋炜额上,松了口气道:“总算是退烧了。你……什么时候回去上朝?”
拓跋炜躺倒在了床上,“皇兄都放我的假,你竟还逼着我去上朝,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三娘!”
“其实……”靳文婧正色道,“有些事你早晚还是要面对。”
拓跋炜低下头,陷入了沉思。文婧说的一点都没错,有些事早晚还是要面对。年底的时候刑部会将此案审结,在朝堂上呈上案卷。过年以后,四哥就会被流放到北陵丘,日后再想见面,就难了。到如今他都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救了四哥一命,还是害得四哥落到了如此地步。
靳文婧又问:“你……可要去看看四哥?”
“我……”拓跋炜犹豫道:“我无颜面对四哥,四哥他……一定也不想见我。我求的……我求的只是一个问心无愧而已,到这里,已经够了……够了……”说到此处,他回想着那日在昭乾殿发生的一切。一边,是他敬重的皇兄,一边,是他从小到大最亲的四哥,在局势将要失控的时候,他为了阻止四哥一错再错,选择了用血肉之躯挡在皇兄的身前。可是,他终究还是保护了四哥的对手,跟四哥站在了对立面上。
“你别再自欺欺人了。”靳文婧握住了拓跋炜的手,“不管怎样,你和四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兄弟之间,没有什么话是说不清楚的。哪怕日后与四哥再不见了,你们也不希望彼此之间还都揣着一个心结。我觉得……你应当与四哥把话说清楚。”说着,她坚定地看了看拓跋炜。
“文婧……”拓跋炜的眼神似有些游离。
“当然……”靳文婧转言道,“我所言不过是妇人之见,你……只当做一个参考便是了。”
“不是……不是……”拓跋炜喃喃道,“你的话,从不是什么妇人之见。”
靳文婧续道:“五郎,你是整个谦王府的支柱,你不能消沉下去。好了,你休息吧。”说着,她站起身来。
“文婧。”拓跋炜拉住了靳文婧的手,“让蒋太医给皇兄带个话,等我的伤痊愈以后,我就回去上朝。”
“好。”靳文婧回过头来,会心一笑。
“还有,等此案审结以后,我会去刑部见四哥。”
☆、大厦将倾
腊月十七,钟离准和钟离冰抵京。钟离冰还住在她从前在水府住的老地方,钟离准则执意要住在外面。钟离冰出了个怪样道:“你有钱没处花,那你就花去吧。反正这钱道最后也得进了杉表哥的荷包。”而钟离准却说:“没事,反正等襄王府竣工了,我在京城就也有家了。”
日前覃曦去看了邸报,皇上已经下旨召襄亲王一家到京城过年。水府也收到了扎托来的信,钟离冼在信中说此番到京城定要来水府拜见。到现下,他们进京的路程应已走了三分之一。
钟离冰心中有几分得意,想着,阿准哥哥料的果然没错。俄而又想,自己有什么好得意的。
虽然水杉在信中把水府的形势说得严峻,但钟离冰看到的水府还如往常一般有条不紊。要么,是杉表哥危言耸听,要么,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自谨亲王谋反案开审以来,每隔两三日街上就能看见前去抓人的官兵,被抄家的府邸也是一个接着一个,闹得这个腊月里京城上下人心惶惶。月中的时候水杉特意提前清了一次腊月前半月的账,发现京城商铺的流水活活少了三分之一。
街上人少了,对于有些人来说却是件乐事。比如没心没肺的,比如喜欢清静的,比如身正不怕影子斜的。
这日傍晚,各处的工事日落而息,正赶上收工的时候。钟离冰去客栈叫了钟离准,说要去看看正在改建的襄王府。钟离准一到了京城,看着这些大同小异的巷子就头疼,只好一切都听钟离冰的了。钟离冰出门前只问了覃曦襄王府在哪条街,就可以直接飞檐走壁过去了。是以钟离冰和钟离准从客栈出来,脚都没沾地,就到了襄王府的院墙上。
站得高看得远,他们将整个襄王府尽收眼底。从山门、仪门,到东西厢房、东西配殿,到正殿,到东西跨院,再到后花园,一点不落。钟离准一言不发地看了许久。早前来的时候不曾仔细看过,中土的营造,和大漠上的太不一样。那些榫卯是怎么咬合的,梁柱和斗拱又是怎么撑起一整间大殿?还有照壁上的浮雕、雀替上的镂空纹,甚至是飞椽尽端的彩绘,最细的线条都细至发丝粗细。专门负责皇家宫苑营造的易氏家族,又蒙上了一层更加神秘的色彩。
钟离准不禁叹道:“不愧是皇室御用的匠人家族。”
钟离冰嗤嗤笑道:“是啊,皇上可真是偏心。谨王府、岳王府、祺王府可都不是易家的手笔呢。”
钟离准顺势问道:“那你可知道哪些工事是易家的手笔?”
“我当然知道!”钟离冰眉毛一扬,“先说皇宫里,有景福宫、尚祉宫、福寿宫、慈寿宫、绘栖苑、林清苑,还有昭乾殿、仁昭宫的修缮,御花园扩建。京城的,有毅王府、鄞王府、谦王府、右相府,还有两座尚书府。再说京城外的,有南苑、慈恩寺,再远的,还有邬川行宫、九台行宫。这些都是他们的。易家最有成就的是易琏大人,他是现在这位易大人的祖父,这里面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工事都是他主持的。”
钟离准笑道:“这些你留着,等我阿娘他们搬过来,你去给他们讲一遍,说不准,我阿娘就更喜欢你了,阿冼就更崇拜你了。”
钟离冰一本正经道:“第一,婶娘本来就很喜欢我啊;第二,阿冼好像从来都没有崇拜过我,他明明一直感觉我不如他成熟。”
他们一前一后在襄王府的院墙上行走着,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一半,到了后花园的上空。后花园的假山已经堆叠起来,但是水还没有引进来。
钟离准在院墙上坐下,笑道:“这个花园看起来独具匠心,通往湖心亭的那几块石头,下雨涨水的时候应该就会到水面以下,走过去的时候,还有种水上漂的感觉。”半晌他补了一句,“不过你是用不着。”
“不过,易大人也是有心啊!”钟离冰也坐了下来。
“要我说,这个花园,比御花园都不差。御花园的布局,都是些套路,不如这个园子有意思。我看啊,还是当个王爷逍遥自在些。”
钟离冰身子向后一倒,一个倒挂金钩挂在了墙上,她抬手扯了扯钟离准的衣服,“你也躺下来啊!”
钟离准也来了一个倒挂金钩。
钟离冰道:“也就是咱们这种大逆不道的人,还敢在这种地方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钟离准笑道:“你倒是一句话就把我拖下水了。”
钟离冰道:“刚才那个什么御花园还不如襄王府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