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尽时》第69章

可是很多事当你刻意想无视时，却反而会变得越来越清晰。她一闭上眼睛，便不由想到了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那个时候她还很小，按理说记忆应该已经很模糊的才对，而此时却历历在目。两人相识十数年，这份感情着实不轻。
就是因为这份感情的沉重，才会让她更加难过。她不喜欢先生杀人，自从她说过之后，先生已经很少再杀人了。
难道真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是真的，为什么就不能换个人呢？即便没有陆孤雪，陆昭川也是花国前大将军，她同样不会原谅。
“先生，绫儿有个问题。”鼓足了所有的勇气，花绫终于开口。
“公主请讲。”　
“陆老将军，是先生……杀死的吗？”
“是。”沐剑一没有丝毫犹豫。他的脸上也看不到任何表情变化，就像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花绫，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就这样看着眼前的男子，似乎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这只是一句玩笑话。然而片刻之后，让她失望了。
“为什么？”
她说话的声调不高，没有表现得很愤怒，反而像是绝望。她希望对方告诉自己，是有人出了很高的价钱，这样或许自己还能接受。
而沐剑一依旧面无表情，“他家的茶，很难喝。”
“茶……很难喝？”花绫深吸了一口，“就因为这个，你就杀了一个人？！”
她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不再称呼对方为先生，而是“你”。
原本因为死的是陆昭川，所以她很难过，但是现在又变了。如果真的因为一杯茶，便杀了人，那不管杀的是谁，她都接受不了。
就像当初皇帝说的那样：他的手上，本就沾满了鲜血。
没等沐剑一回答，她便一下子提高了音量，叫道：“皇兄说得对，你就是一个只会杀人的怪物！”
沐剑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似乎不太明白，“公主为何如此愤怒？”
“为何？你为何杀人？”
“公主的意思是，此人杀不得？”
“你！”花绫全然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回答，竟一时语塞。
沐剑一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可惜，若是公主早些交代，剑一便不会痛下杀手了。”
木屋里面一下子安静下来，花文卿握紧了剑，一股怒意涌上心头。她没想到对方竟然反而将责任推到公主身上。
苏兰馨看了看沐剑一，而后眼帘便垂了下去。
“你的意思是本宫的错？本宫让你不杀你便不杀？”
沐剑一没有说话。
”那本宫说谁该杀你就杀谁？“花绫再次叫了起来。
”剑一的命本就是公主救的，自然听从公主差遣。“
”那好，本宫想让牙帐可汗死，你也去杀吗？“花绫一脸讥讽，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让对方无话可说的反例。
可是，结果又让她失望了。
”既然公主这样说，剑一自然乐意效劳。“沐剑一一脸坦然。
”好！那本宫就等着。回宫！“
花绫说完之后便直接转身离去。因为气愤，她甚至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最后一次和先生见面，所以也就没有觉得丝毫伤感。
此时她所想的，是皇兄和陆孤雪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就算沐剑一站出来承认自己是凶手，想要正法也不是那么简单。到那个时候，她又应该站在哪边？
苏兰馨目送公主离开，才轻轻将门合上，而后转身看着那个孤寂的身影，不由心里一疼。
整件事的经过她十分清楚，也正是因此才会提前回来。只是回来了，却也帮不了什么忙。
到现在，她好像又有些羡慕花绫。
”先生，为什么不告诉公主？“
她想要这样问，却犹豫着开不了口。
”兰馨，跟我出去走走吧。“
沐剑一站了起来，声音显得有些落寞。苏兰馨急忙走了过去，扶着他的手，然而刚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
”去拿壶酒。“
”是。“她又急忙回到屋里，提了一壶酒。
等到她再出门时，才发现沐剑一已经拄着拐杖走入黑夜中。那个背影，让她心里又是一疼，不由一跃而起，直接落到了沐剑一身边。
“先生，小心。”再次挽起对方的手，她极力的挤出一丝笑容，也不管对方是不是看得见。
☆、手里的命运
公主离开后，农舍里面的三个人再次陷入了沉思。
陆孤雪脸上已经变得十分淡然，只是这种淡然好像是物极必反的表现，是极力压制的结果。不管是换了谁，现在都应该恨不得将凶手碎尸万段才对！
不过他的心里，也确实有些担心牙帐会不会乘此机会再次进攻。
“大统领，如果凶手真的是那个人，你与将军联手，胜算有多少？”皇帝思量了一番之后说道。
他的假设目前来说并不是最坏的情况，如果沐剑一就是凶手，那么要将其绳之于法，很可能就要靠武力。
有一点十分重要的是，沐剑一代表的是宫商角徵羽，如果要对付他，则必须考虑到另外还有四个顶尖高手！
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地方。
皇帝对于这类事情不是十分清楚，白夜啼却心里明亮。他摇了摇头，看向陆孤雪说道：“陛下，切不可轻举妄动，若是宫商角徵羽联手，后果不堪设想。”
这句话是说给皇帝听的，同时也是说给陆孤雪听的。
不过此时陆孤雪俨然一副丢了魂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不过如果不说点可行的对策的话，想来也安抚不了任何人。
说了不可为，那什么是可为？这里白夜啼经验最丰富，自然也只能靠他来提一些对策。只是一时半会儿，他似乎也想不出什么能马上解决问题的方法。
“大统领觉得当如何处理？”皇帝想了想，还是只能开口问道。
“臣觉得，这无疑是□□，我们应该先想办法查出真正想杀死老将军的人是谁。”白夜啼答道。
“无疑是□□？”皇帝想了想，而后点头表示同意。沐剑一确实没有杀人动机，作为杀手，那么自然就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至于那个人，我们可以先派人以公主的名义过去探探虚实。”
“将军意下如何？”皇帝转而看向陆孤雪。
“末将以为，边关恐有危机，还是先让末将返回平阳关，这里由陛下定夺。”陆孤雪说着就跪了下去，显得已经下了决心。
其实皇帝知道他的真实想法，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而偏偏那个仇人又是心爱之人最为敬重的人。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只能先转移注意力。可是他又不得不担心，这样下去会不会在其心里满满累积起来，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看着跪倒在地的身影，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最终只能点头答应。
“那便依将军所言。”
“谢陛下。”
“大统领，这件事你亲自处理，越快越好。”
“是！”
皇帝叹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自己心爱的妹妹已经和沐剑一见了面。而等到白夜啼派人查探时，那间竹林木屋早已人去楼空。
……
在竹林的深处，有一处孤坟，苏兰馨知道，那是先生的师傅。以前先生很少会来这里，反而是她来得多些。那些杂草之类，也多是消失在她的手里。
所以这条路上，她更加熟悉。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先生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去那里？
时间已经很晚，即便是夏夜，在坟墓的周围依旧会让人觉得有些阴冷。在这里，甚至连林间的虫鸣都已经消失不见。余下的，只是不知道何处时而响起的猫头鹰叫声。
若是让苏兰馨这个时候独自来这里，她或许会觉得有些害怕。但是有先生在，便什么也不怕了。
沐剑一打开了酒壶，在墓前倾洒了一些，便当成是祭奠。虽然有些随意，但是他知道这已经足够，师父不会在意。
犹豫了一下之后，他又把酒壶放到嘴边，轻轻喝了一口。
作为顶尖杀手，他很少喝酒，不然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当浓烈的酒气涌上喉咙，他紧闭的眼睛依旧忍不住抖了抖。
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出来。
“先生！”苏兰馨看着那个样子，忍不住叫道。
“无妨。”沐剑一摆了摆手，微微抬起头，就这样定在原地，直到确定控制住了眼里的东西，才低下头来。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只会杀人的怪物？”
“不，先生不是。”
“怎么不是，你苏家满门便是被我杀的！”沐剑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