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梅》第52章


从杭州回来,也许是奔波劳累的缘故,我一不小心就生了病。连日食欲不振,失眠烦躁,全身酸痛。鸿筱周末晚上到家看到我的情形后,立即要拉我上医院。我说不用了,见到你病就好了一大半。
鸿筱拉不动我,只好守在我的床边,把学校里的笑话讲给我听。还特意把吊灯关了,只拉开床头灯,说这样才有气氛。在幽黄的灯光中我听他讲道:“我们班有个男生,个子高高的,样子帅帅的,但老找不到女朋友,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他每次都问他喜欢的外校女生,想不想跟他去看一样平时难得一见的东西。”
“哦?那应该很有吸引力才对。女生肯定问是什么东西对吧。”
“是啊。然后他就回答:是死尸。”
我哈哈大笑道:“这个男生真够傻的,他难道不知道女孩子普遍胆小吗?更不要说去看尸体。”
“就是。不过他的理由却是,就要让女孩看到他勇敢大胆的一面。这才威风。”
“呵呵,他啊,是勇敢用错了地方,那不叫勇敢。”
“哦?那你说什么才叫勇敢?”
我略加思索道:“勇敢有很多情形。追求自己的理想是勇敢,见义勇为挺身而出是勇敢,不屈服于恶势力和困难挫折是勇敢。当然,主动追求爱情、争取自己的幸福也是勇敢的表现。”
“哦……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想起鸿筱刚才讲的笑话,忍不住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忽然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丹妮。”
我猛地一震。丹妮?他在叫我丹妮?
抬头,见到什么?
两颗静凝的眸,诉说无限热诚。
一对淡笑的唇,散发别样深情。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道:“你……你……”见到他身体贴近,我便不自觉地朝门的方向退去。他却紧跟了过来,不多时就把我逼到墙角。
屋里光线稀疏,床头灯光将我二人的影子投射在侧墙上,像两条诡异的贴合在一起的斜线。
他的容貌模糊了,只有那对亮晶晶的眸子在空中流转生辉,将沾满柔情蕴藉的视线罩上我的脸。与此同时他温热的呼吸也逐面而来,让我感到我们的距离已不能再近。
“丹妮。”又是徐吟、低长、勾魂的一声。
我的手心已出了汗,想必他也如此。
“我比你老。”我喑哑地道。
“我知道。”
“你比我小。”
“我也知道。”
灯光如磷火一般跳动,房间静得像阗无人迹的旷野。
“我是你妈妈。”
“不,你不是!你只是我的养母,又不是亲生母亲,有什么关系呢?”
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气势威压逼人。
我抽出手臂,颤栗着,胸膛上下起伏。
“有什么关系呢?”他重复了一遍,呼吸愈加急促。
啪!
鸿筱捂住自己的左脸,呆若木鸡地看着我。
我趁着他没反应之际,使出最大的力气将他推到门口,然后“轰”地把门关上,锁掉。
我贴门而立,心河卷起狂野的浪花。一闭眼,适才鸿筱的情貌立时重现。
扑通、扑通。什么声音?
呃……原来是自己的心跳。
奇怪。为什么在惊惧的同时,却还有一丝欢喜甜蜜?
是,好像又不是……
莫丹妮。你究竟在搞什么。
第十九章 山重水复
夜延展在静寂和恐惶的气氛中。我的那颗悬得比月亮还高的心,终于在鸿筱在屋外说出:“刚才我错了,以后不敢了”之后降回了人间。疲倦的绳索渐渐圈住了我的脖子,最后成功将我卖给睡眠为奴。而当我睁开眼睛重获自由的时候,窗台已被阳光射出一片刺人的亮白

鸿筱走了。我站在客厅中空虚地举目四望。不过也好,彼此是需要更多的距离和冷静。我打开冰箱。
戳开牛奶盒的管孔,吸了几口就放下。心里始终被什么东西给堵着,胃口也被堵得无影无踪。骨头还是痛,连烧水的力气也没有。白天真是比黑夜还要难熬。铃……是文宇的电话。
他开车接我到他的住所——国贸那片崇光泛彩的别墅群里的一座。楼上楼下加起来三百多个平方面积的空间,整套意大利进口高档家具,赭色的PVC地板,红木外壳的机械钟,银制的茶具,种种细节都透露着有产阶级的舒惬自适。可是当我看到客厅阳台上的那盆火鹤花气息奄奄地耷拉着泛黄的叶片时,我知道这座华屋绝不比维也纳森林里的一座中世纪古堡更有人气。
文宇倒来一杯龙井,说让我尝尝家乡的味道,接着便理所当然地聊起了故乡风物。湖光山色,文治武功,才子佳人在话语里东飘西扬,伴随着清朗的笑声,我和文宇仿似回到了十六年前那个华枝春满的湖畔。
他问我鸿筱的情况,我只说尤佳的风波已过,现在一切正常。文宇赞道这孩子聪明,果然是教导有方,我说你要夸我也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啊,他说喝茶吧。
中午,文宇亲自下厨烧了几道菜,我的惊讶不啻于白日见鬼。“赵文宇,哎呀呀,想不到你还会做菜?”还是这么个宜室宜家的男人?文宇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道:“很早很早以前在家学的。已不知多少年没有动过刀,嘿嘿,现在献丑了。”他的表情就像那个蜡笔小新。
我举起筷子拈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口里,不知是他料没放够,还是我自己因病没有味觉,总之是很艰难地咽下了肚子。当然,我还是挤出欢喜赞叹的笑容以示鼓励。
“你多吃点儿。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瘦了不少。”文宇一面说一面又夹给我一块鱼。
“也许是为鸿筱操心吧。哎……我自己来自己来。”抵挡他的筷子入侵我的饭碗。
“我觉得鸿筱是很懂事的,你不用为他操太多心。孩子大了,总会有自己的想法。而且经过这次的事情,鸿筱肯定又成熟了不少。”
我放下筷子,问道:“李建初是你老朋友?他平时为人怎么样?”
“他就是贪杯好色了一些,其他都没什么。”
“哼。他一个贪杯好色,不知拖了多少女孩下水。对了,那他的老婆就不知道他的风流韵事?”
“他老婆?他娶过两个老婆。一个死了一个离了。唉,这也算是对他的报应吧。活到四十六七了,还是孤零零一人。”
“那他的子女呢?”
“他的子女情况比较复杂。第一个老婆是难产而死,母子俱亡。第二个倒是生了一个女儿,结果离婚时不愿跟他,被法院判给母亲了。”
“哦……呵呵,这是不是所谓的事业家庭难以两全其美,鱼和熊掌不可得兼?”
“也许……也许是吧。其实建初跟我提过,他应该还有一个儿子,是他年轻时跟一个……跟一个不正经的女人生的。他们两个又不能结婚,那个孩子就被送走了。”
“不正经的女人?你是指……?”
“还不就是做皮肉生意的那种。不过建初倒还真跟她产生了感情,只是后来考虑到现实因素,那女人不愿拖累建初,也不愿自己被儿子拖累,才把生下来不到一岁的小孩儿送进了福利院。然后两个人就分了。”
我低呼一声,道:”想不到也是送进了福利院……那个孩子真可怜。唉,你说这些人,既然不能养为什么又要生?真是该遭报应。”
“是啊,建初说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把亲生儿子送给了别人,现在想找也找不回来了。唉,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年轻时犯下的罪过要靠一生来赎。”
我垂下头,想着鸿筱。
“建初还说,现在如果能把这个孩子找回,再大的代价他都愿意付出。呵呵,看来他也是内心空虚之极。”
我听到那个“也”字,心说难道你也是。
“相比之下,鸿筱就幸运多了,不是么?遇到你那么好的养母,这辈子都不亏。可怜那个叫李惟轩的小男孩,现在不知道还活着没有。如果活着的话,差不多也该二十一二了。”
我像被闪电击中,急问:“你说他叫李惟轩?轩?”
“是啊。这名字是建初取的。就连现在跟我提起,还老是叫着‘轩轩、轩轩’的。”
我失神地呆坐在座位上,筷子从指间掉落。一种不祥,极不祥的预感窜遍全身。那就是,莫鸿筱,和李惟轩有可能是同一个人么?
“怎么了你?”文宇的声音。
我又问:“那他有没有提过是送到哪个福利院的?为什么后来没去领回来?”
“他决定要这个儿子的时候都已经过了十年了,孩子肯定早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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