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字缘》第3章


,仿佛是刚从坟地下爬出来的饿鬼,一张嘴,满口黑牙:“你从镇上来的……”她僵着脸,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突然,那人烂着脓包的手就死死箍住了花半夏的臂弯,双目厉鬼似的暴睁起来,血红血红,发狂道:“镇上的郎中跟官差呢?药材!药材……”
花半夏全身的汗毛仿佛都在一瞬间纷纷倒竖起来。合着一声短促的惊叫,她的双手本能地往前推了一把。那人好似失去了力气,往后踉跄几步,便像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瘫倒在地。两腿直打颤的花半夏也不敢去看,不住地往后倒退,脸色青白,心跳如擂。
天,更黑了。惨惨阴风拂过柴门,发出“嘎、嘎”的苍老的声响,格外恕;ò胂牟挥勺灾魍蟮雇说耐保醪幻睢;又蝗サ暮猓プ×怂男脑啵乃浪馈K孀》⒚频男乜冢行┩覆还础:鋈恢洌讲呕够ЩЫ舯盏呐┥幔恢潜徽馍焖故切峒苏饩梦サ摹⑾驶畹钠ⅲ簧壬让澎橄癖荒持只卮ザ铰叫卮蛄丝础K嬷猜铰叫鼗纬鲆欢涯:磺宓娜擞啊N抟焕猓挤鹤懦脸恋乃榔?br /> 月出云端。借着惨淡的光线,那些人的景象,清晰地烙在她的眼底,如噩梦般。
蹒跚而出的众人,面上皆泛着诡异的青色,嘴里发出被病痛折磨的□□。一瘸一拐的男子几乎烂了半边脸,脓水顺着他的下巴滑落;躲在大人身后的幼女战战兢兢地偷看她,仔细看,她布满血丝的右眼都被撑成了鸡蛋大小,异常恐怖;拄着拐杖的老太盲目地往前伸着手,满嘴的瘤子:“疼、疼啊……”所有人挽起的袖子和裤腿之下,结痂的丑陋伤疤都惊心动魄……
环顾四周,这些摇摇晃晃的“鬼影”缓慢地向她包围过来,嘴里念念有词,仿佛是在哭,又像是在喊,血腥里夹着饥渴……好一幅地狱众生相。花半夏的脑子嗡嗡作响,只觉天旋地转,两腿一软,就快要晕厥过去。
我怎会,来到了地狱?
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沁出了一丝血。这微弱的痛觉,终于令花半夏醒过神来。茫茫中,瞅中了一个包围圈的缺口,她用尽平生力气,拔腿就跑。几双幽幽的手伸向她,终是慢了一步,只擦到袖子。
整个村庄都陷入黑暗。
花半夏磕磕绊绊地在夜色中乱窜,左拐右拐地也找不回原来的路。她一面飞奔,村里的灯火一盏接一盏地亮,如聊斋鬼怪趣谈般诡异。当眼前冒出一大片空旷时,两脚一凉,竟是踩进了水滩里。她狼狈地往后退,眼前水光盈盈,然而,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看清,河面上漂着家禽的腐烂的尸体,个头不小的苍蝇嗡嗡嗡地四处飞舞。剧烈的恶臭迎面扑来,她摇晃了两下,扶着墙面几乎要干呕。
门窗开合处,隐约传来说话的嘈杂声,蹒跚的脚步声也错杂其中。花半夏既惊且惧,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不知道会从哪里又冒出一团“恶鬼”,不知道该何处容身,她只想躲起来,躲过今夜再说。
再不敢多想,她一头就扎进了离她最近的那扇虚掩着的宅门。
☆、白飞白
灯火如豆。
昏黑的小屋里,白飞白仍手握一卷医书细细地翻。澄黄的光微弱地晃,他的两道眉峰时而聚拢时而分散,一双有神的双目里窜过了无数种灵芝仙草的影子。
放下医书,白飞白若有所思。他把摊在纸上的几味药材挨个嗅了一遍,自言自语地琢磨:“还差一味药……”,又拿起医书快速地翻了一翻,还不忘提笔在纸上写下点什么。
万籁俱寂,正是思绪翻涌、笔耕不辍的好时机。
当行云流水般的字只剩最后落笔时,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声短促的惊叫,闪电一样击中了白飞白的天灵盖。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震了一下,笔尖上的墨水滴下来,把写满隽秀字迹的纸张晕染得模糊不清。
他不安地抬起头。凝神听了片刻,却再也听不到什么响动。黑夜,除了静,还是静。白飞白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心想:许是这几日钻研药方,白天又走了几里路,累着了吧。
夜风把窗吹得抖搂作响,白飞白几乎是习惯性地走到窗前,伸手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心里想着,那“二世祖”还睡在他屋里,小孩子夜里最受不得风吹,否则次日起来又是一场头疼脑热,没的消停。眼角扫过那张空荡荡的床,白飞白怔了一怔,方才想起:石大娘抹了生肌膏,手才好了些,石小宝思念娘亲思念得紧,傍晚就搬了被子,脚底抹油箭也似的奔回对面房去了。
白飞白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记性竟愈来愈差。
“你不是记性差,而是一沾上药材就把自己当李时珍,呕心沥血也要编出一本《本草纲目》来。”蓦然间,那人的揶揄又闯进脑海,伴随着豪迈不羁的笑声,和丝丝热烈的酒气。白飞白的手便这么停在了自己的额头。回忆是翩跹的蝶,只会越飞越远。
整整一年的光阴。一年了,他走了那么远的路,从北方走到南方,从桃李春风艳一路走到皑皑白雪,他都没再想起那个人来。他以为自己快要忘了,那临行前信誓旦旦的诺言。忽然回想起来,白飞白的心头,却是化不开的黑压压的乌云一片。
窗复又“豁”地一声被打开,白飞白只想这阵夜风吹得越大越好,直把那股焦躁与不安的火苗吹个一干二净。
心里的火苗尚有余温,眼前的火苗却亮了他的眼。
这四个月以来,四方村已是夜不闭户。抛开村民都病得东倒西歪、无暇他顾的缘故,试问哪个不要命的盗贼会为了村民的一点血汗钱,冒染上瘟疫的风险?白天黑夜,整个村庄都如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白飞白每日背着药篓子进进出出、嘘寒问暖、端汤喂药,才勉强带来一点生活气息。
因此,当他眼看窗外灯火簇簇窜起时,便不免诧异:怎么回事?莫非真有要钱不要命的?
他打开房门,匆匆向那扇宅门跑去。手刚搭上门闩,那扇门居然“豁”地自动向两旁敞开,白飞白错愕在当场,随之而来的那个黑影像是刹不住脚了似的,猛冲过来,重重地砸向自己,正中心窝。
胸膛传来钝重的疼痛时,“铁头功”三个大字在白飞白脑子里莫名地飘来飘去。
白飞白被撞得连退几步,对面那个黑影直接被这股冲劲反弹得撞倒在地,仿佛还在地上挣了几下,便悄无声息了。
白飞白揉揉发闷的胸口,凑上前去。
借着暗暗月色,他看见了一张轮廓清秀的脸。眉眼,清清淡淡。
☆、缘起时
壬戌年九月十五的夜晚,是一个不太平的夜晚。
月光暗暗。夜间受迫于内急的石先生披衣起身,小心地避开他那熟睡的妻儿,静悄悄地不发出半点声响,颤巍巍地摸黑走到门边。
手刚搭上门,隔着门缝,门那边的情景却惊得这七十老朽石化当场,从半梦半醒间一步跨越至清醒:寄住在他们家的白大夫正做贼似的抱着个人往自己房里溜,鬼鬼祟祟,形迹可疑。
月光很暗很暗。
乍一看白大夫怀里的人有几分姑娘的体态。震惊的石先生忙使劲儿揉搓自己那双看惯了圣贤书的老花眼,再眯着眼隔着门缝细看,又觉不甚像,倒像是个纤细的小公子……白大夫大晚上的,竟做起了偷人的勾当?
石先生的脑子顿时乱得像团浆糊:白大夫一向人品贵重、品格端方,今日还为自己老伴的手跑了几里山路到永昌镇上……是了,永昌镇上,可不是有一些专门针对男风癖好的相公馆?莫非……石先生被这种有违圣贤之道的想法吓得心惊,强压下了纷乱思绪。探头再看时,白大夫已抱人溜进了自己房,还不忘腾出一只脚来静悄悄地把房门合上。
轰、隆、隆。一颗鱼雷扔进了石先生的脑海。石先生的眼直了,手抖了,胡须也跟着乱颤。对面的灯火,很应景地熄了。石先生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石大娘睡至半夜,终于被丈夫的辗转反侧吵醒:“怎么还不睡?别吵醒了小宝……”石先生忧心忡忡,置若罔闻。他的心里正油煎似的难熬:若那人是个姑娘,纵然有辱斯文,若娶了,也便合乎礼法,若那人是位公子……石先生“腾”地坐起来,复又躺下,翻来覆去,唉声叹气,把石大娘弄得不明所以:这老头子,读书读魔怔了!
正值三更。石先生在床榻上辗转难眠时,几里山路外,永昌镇上的瑞康堂才刚刚打烊。金掌柜把田二打发回家,自己还窝在柜台后头打算盘。噼啪、噼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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