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字缘》第29章


别喜欢吃肉嘟嘟的!”
了缘道:“不会。方才山下的村民说这位公子平日常跟着白大夫出诊,积德行善,此番变故令人痛心,虽故去,断不会沦落到鬼道。”
话音刚落,突然狂风大作,搅得窗棱一阵乱响。只听“碰碰”两声巨响,夜色中,门口正站着一个阴影。
大音吓得当即像个皮球似的从地上弹了起来,了缘站起来道:“施主你……”门口的施主不答话,径直走了进来,借着一盏油灯,那张脸白皙得要反光,大音刚要脱出口的尖叫化为一声“咦?”
美貌男子瞪着那口棺材,轻蹙剑眉,忽然举起一掌,往棺材上啪啪两声,打了两掌,那凌厉的掌风,比门外的寒风的劲头更加猛烈,大音和小象俱觉得怀里一震,颇有些痛感。随之,棺材上现了两个大洞,美男子双掌一抬,空中的棺材板打了几个翻转,砸在角落中,碎得七零八落。
了缘终于按捺不住,走上去挡在棺材前道:“施主怎可如此对待死者?这位死去的小公子出身贫寒,并无殉葬物品,公子还是请回吧。”美貌男子,或又称迦南罗,施施然道:“什么殉葬物品,我用不着。”
了缘便正色道:“那么阁下便是来寻仇,意欲作践死者?施主,死者为大,世间恩恩怨怨皆是过往云烟,施主且听贫僧一言……”了缘站在他面前,滔滔不绝,浑然忘我。身后的两个小和尚,却是渐渐脸色铁青,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眼瞧着那棺材的边缘摸上来一只手,棺材中窸窸窣窣发出明显的声响,大音满嘴的牙齿乱颤:“师哥、师哥……”
了缘冲身后摆摆手:“师弟不要多嘴,师哥一定要阻止这样的恶行……”冷不防身后窜起来一身尖叫,几乎刺破苍穹,了缘才回身,电光火石之间,棺材里面坐起来一个瘦弱的身影,蓬头垢面,看不出具体样貌,那人摸着头看着自己,了缘也看着那人,火光映照在彼此之间。
是诈尸了么,了缘有些茫然:可是,这火光是打哪儿来的?
小象奔过来拉着了缘的袖子,喊道:“师哥,着火了,快跑!”大音满面泪痕,绕着大殿跑来跑去,口里乱嚷:“有鬼!救命啊啊啊啊!”倒下的烛台迅速点燃了柱子,一时之间,浓烟滚滚,迦南罗将棺材里的人一把拎出来,一阵风似的窜了出去。了缘拉住乱跑的大音,一手牵着一个,赶在火势蔓延之前跑了出去。
身后是漫天大火,夜空被照得通红。
没想到,这簇火苗会烧得如此之旺,烧到明天,这座小小的寺庙只剩下一堆灰烬了。大音哭得直抹眼泪:“都是我不好,是我把蜡烛打翻的,呜呜呜……”了缘默然不语。他默默走到菜园子里,徒手挖着什么,过了一会儿,走到两个小和尚面前,摊开手掌,洁白的手掌沾满了泥巴,里面是两个壮实的红番薯。
“今晚就吃烤番薯吧。”
☆、一千两
这是一簇巨大的火苗,火苗下蹲着三个瑟缩的暗影,一个大的,两个小的,两个瘦的,一个胖的。
大音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嘴边沾着一点金里透红的烫烫的番薯,正埋头卖力地啃着,啃着啃着却忽然停了下来,瞪着番薯疑惑地咕哝着:“奇怪奇怪,这番薯……。”猛地扎下去咬了一口,还是觉得不对劲,于是他边吃边咕哝个不停,一旁的小象正小口小口地慢慢吃着,被大音的碎碎念搅得吃不下去,皱眉道:“你在念什么?”大音挠挠自己的后脑勺,盯着手中那个只剩下一半的番薯道:“我怎么觉着,这番薯,跑出了鸡肉的味道,难道是佛祖可怜弟子们肚子饿……”说着说着,哈喇子不断地流淌下来,了缘正在剥番薯皮,闻言义正言辞道:“师弟,出家人怎可打诳语?且不说这只是番薯,番薯有番薯的味儿,鸡肉有鸡肉的味儿,番薯怎可能有鸡肉的味儿,正如鸡肉怎可能跑出番薯的味儿?你是如何得知鸡肉的味儿的?”
大音圆滚滚的眼珠子咕噜噜转个不停,既不能说方丈带他下山吃过烧鸡,又想不出好的托词,一张圆脸越发涨成鲜红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小象突然伸手指着不远处,低声喊道:“师哥,是他们!”
循着红彤彤的火光,望过去,眼色都有些发红。在不远处,有两个同样瑟缩的身影,正蹲在火光下,从土中挖出一团硬邦邦的东西,在用来包着的叶子打开的瞬间,香气四溢,大音的眼睛直了,口水落下来,啪嗒的一声,落到地上化成一缕青烟。
这两个人影正在那里你一块肉我一个鸡腿地大快朵颐,似乎对身后慢慢靠近的三个和尚浑然未觉,了缘听见那个吃着胸脯的高大一些的男子道:“你打算留下来?”
另一个似乎是个少年,瘦弱得不像话,像是许久没吃饭似的,啃着鸡腿的样子带着几分饿鬼似的凶残,吃得砸吧砸吧响:“我反正没地方去,要不是因为我,这地方也不会烧起来,我待在这儿弥补一下有什么不好?花萝卜,我也不问你为什么出现在这儿了,你不要再跟着我,吃完这顿你就走吧。”
那个男子将嘴一抹,俊美的脸上写着满满的怀疑与嘲弄神色,显然对那个少年模棱两可的话十分不信任:“弥补?你可要好好告诉我你能怎么弥补。”
少年没好气道:“怎么弥补那是我的事。”男子似笑非笑地道:“撒个谎都这么敷衍,咱俩抱过又亲过,你要是不想负责任也就算了,好歹给我解释解释,那天谁给你捎了那封信,信里写的什么,让你一下子连姓白的都不管了,非要瞒着所有人,跑到这山上来蹲着?”
那少年在蓬头垢面中射出两道凌厉的目光,鸡骨头也直摔到男子胸口上去,声音烧得如熊熊烈火:“花萝卜你的废话一箩筐啊!我可没相信过你是什么沙漠小郎君,我也不关心你是谁,你自然也不必过问我!趁早撇清关系,你下山去吧!”男子掸掸胸前的衣服,神色中看不出一点儿在意,依然不慌不忙的样子:“好,不提那个姓白的,一提他你就不高兴。不过,那个寺庙烧起来可不光是由于那个小胖和尚打落了油灯,寺庙的后殿早就被人放了一把火,我劝你,还是小心为上。”
眼见那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没个结局,了缘站在他们身后,终于清了清嗓子:“阿弥陀佛。”
花半夏回过头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哆嗦在一袭僧衣后头的胖嘟嘟的和尚,小和尚哆嗦着喊着:“你、你们,是人是鬼啊……”另一个小和尚牵着一角衣角怯生生道:“你、你们,吃了方丈养的鸡……”迦南罗将剩下的半只鸡在两个小和尚跟前晃了晃,引起口水无数:“你说这个,养了几年?肉太老了。”
这团火,一路烧到天明,黎明时,站在一堆瓦砾面前,了缘双掌合十,微微地叹气。昨日繁华,而此时万般皆空,也许万事皆有尽头,从来无永远一说。
寺庙毁了,三个小和尚,加上两个无名客,都暂时窝在寺庙旁临时搭起来的一座草棚里。山下的村民一早听说了火灾,都陆陆续续上山来捐献生活必需品,两个无名客便自请去摘果子,溜得不见人影。回来时,五个人围在一起算了算,重建寺庙的费用,在一千两左右。他们面面相觑,迦南罗指着大音说:“不如先卖了这小胖和尚,五十两,可有人买?”
了缘将惊恐的大音护在身后道:“阿弥陀佛,重明寺从不做买卖人口之事。”花半夏在一旁嘀咕着:“五十两,看这小和尚的样子,买回去岂不是要倒贴。”她的话一字不差地入了迦南罗的耳朵,迦南罗又指着小象:“那个呢?”花半夏摇头:“太小了,不能干活的样子。”迦南罗的手指终于指到了缘脸上,笑眯眯地:“那这个呢?”花半夏脱口而出:“他不行!”
迦南罗两手一摊:“那卖我咯。”
“依贫僧看,卖谁都不合适,”了缘说着这话的神情,几乎是在忍辱负重,面上带着几分愧对我佛的羞耻:“出家人,应以,化缘为重。”
冬时寒冷,山路上草木萋萋。了缘牵着两个小师弟下山时,仿佛身上都落满了霜。花半夏站在山顶望下去时只见满目山岚,枯黄的山林树木都冻结在凝结的霜雾里,三个身影染着白,与严冬化为一体。花半夏的两颊微红,吐出一口气,在山顶上化为袅袅的烟。她的小腿冰冷,双手通红得仿佛冻萝卜,正是思绪万千,身后突然飞过来一床棉被,天地忽然倾倒,苍白的天空变成了迦南罗那张唇红齿白的脸:“天气冷,再好看的人也不值得你这么偷看,回去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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