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千绪系列之拈花》第11章


螫蛰屠尽菱器派时,螟蛉一点都不想出手阻拦,这种面上大义凛然,实则手段龌龊不堪的教派少一个算一个,不过她不想耽搁出教的时机,何况闹得太凶螟蛉恐怕自己会被牵涉到正派复仇的事情里。
看着螫蛰种下牵机蛊,她不屑得只差嗤笑出声。这种只亏不赚的事,也只有傻子才做得出来。
螫蛰执意要为自己犯下的杀孽一个交代,在螟蛉看来,真,只觉得这人幼稚得可笑,以为身处六道轮回,自己就真的成佛了一样。
无所谓承担还是因果,只要对自己好的,就该出手争取。这个道理她只出声提醒一次,可惜螫蛰并领情,白白送了她那么大个便宜。
螫蛰离开后的第二日清晨,辅景醒了。空茫的眼神直到看到螟蛉脖子上戴着的碎玉时,才聚起些神采。
“相公,醒了?”螟蛉笑着望向一脸茫然的辅景,“以后遇着山匪你万万不可如此不顾性命了,钱财是小。”
“……你是?”
“相公?你不记得我了?”螟蛉脸上现出惊诧的神色,眼泪涌上眼眶,泫然欲泣又不可置信的表情做了个十足,所幸青/楼里学来的演技过了几年还没荒废,“我是卿儿啊,昨日遇上贼人,你拼命抢回我的荷包,却被那人砸了后脑,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相公竟不认得我了?”
“卿……我……我是谁?”面前女子脖子上的挂饰给他带来莫名的熟悉感,可他无论怎样回想,脑中只有一片空白。
“相公名辅景字子卿,隔壁张大伯捡来的孩子,因我名字里也有个‘卿’字,从小被配了娃娃亲,四年前我父母和张大伯相继去世,我们守完孝,一年前刚完婚,相公带我离开伤心地,到江湖各处走走,相公都不记得了?”话尾带着颤,音调里透着浓浓的委屈,卓卿一头扎进辅景怀里,环着他的腰,“相公曾说忘了全世界也不会忘了我,想来只是逗我开心的,不过只要相公还在,我还记得相公,就够了。”
辅景下意识地揽着卓卿的背,半晌,回了一句:“……对不起。我以后,慢慢记起来。”
卓卿伏在他的胸口,一抽一抽的哽咽着,辅景不知所措地轻拍她的后背。然而此时的卓卿,只怕更想笑出来。
试问青楼名妓、邪教魔头、江湖儿女、或是普通穷人家的女子,哪个结局完满比得上她?
这都是她自己挣来的。
☆、螟蛉番外:无关风月(下)
(下)
卓卿将头发绾起,带着辅景四处游走。其间辅景最感兴趣的就是医馆和药材铺。虽失了记忆,辅景在药材和经商上表露出本能的天赋,确实无愧螣蛇的称号。
未满一年,辅景的医术已恢复了七八,但对于卓卿所言的“过往”半点没能回忆起来,两人虽面上揭过不提,辅景心下却十分内疚。所以几番提出回二人的家乡看看,说不定能想起些什么。
郴州离麓山不远,卓卿推脱不过,只顺着他的意思。正值气候渐暖,陌上花开的时节,花朵踏着二人的步伐,一路开,一路谢。途径慧光寺时,顺路进去还了个愿。
若说卓卿先前还有些担忧,在见到辅景根本认不出螫蛰后,那一丝担忧也不复存在。回到郴州,绕过热闹的集市,繁华渐散人烟渐稀,再渡过一条几丈宽的小河,就能到她到达她的“家乡”。
天将将破晓,阴沉的天空下江水腾起一片白雾。船家已换了一个更年轻力壮的汉子,憨厚老实不爱说话,只顾着撑船。
卓卿在晃荡的小舟里,望着她的乡土一寸寸朝她逼近。心下突然有些烦躁,不肯再看对岸,扭头却见辅景蹙着眉,竭力思索,那认真的样子看得卓卿心下无名火起,索性闭目养神,只闻揺橹声渐次。
船身“咯噔”一下,已是停靠在岸边。阔别十余年的家乡在卓卿眼里愣是没有半点熟悉感。幼时道旁那些狰狞扭曲的虬枝,现在看来竟是一片婀娜的景致;那些曾对她家冷漠疏离的乡亲们,现在围拢到船边,仿佛最热情淳朴的村民,眼内闪动着好奇的光。
“叔父!”卓卿跳下船,三步并两步地向人群中衣着看来最华贵的男子,亲热地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说开,“一年没见叔父可有想我?这是多弥国的虫草带回来给您补补,那间朝南的房间可还给我留着?别因着我们离家了叔父便把我们房间一并清走了,夫君与我这一路的趣事可要跟您好好说道说道……”
张季丁未能摸清情况,就先被整箱虫草砸得有些懵。自远方做师爷的表叔下狱后,连累自家家道也远不如从前。且先不论眼前的这对夫妻是否与自己有亲缘,单看二人财大气粗的样子便值得巴结。当下使唤人把虫草接了,反握住卓卿的手,接着话头满脸堆笑道:“侄儿侄媳妇一路奔波,都是我这做叔父的不好,竟连半点接应都无。你们原本那间房间我正叫人重新修葺一番,本想等你们回来就修好了没想到……”
在卓卿印象中,幼时最嚣张跋扈的不是县府的官吏老爷,反倒是这个张季丁。此人倚靠囤居奇货发财,偏又仗着自家与县府张师爷沾点亲缘,垄断了许多当地商品的买卖,平日里最喜巴结各家权贵、拜高踩低,卓家这等身份肯定根本不曾入过他的耳。所以卓卿早就瞄准了他做这冤大头,只这时不得不换上一副感伤的面孔,打断张大爷天花乱坠的“修房记”:“叔父对我们多好,我们如何都是不敢忘的。只是夫君与我在戮山那里遭贼了,夫君……夫君他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闻言,张季丁双眼蓦然瞪大,不敢相信天降如此大一块馅饼,还是专往他嘴里砸,想要大笑却不得不强忍下来,面部肌肉抽搐抖动着,话音也止不住的抖:“胆大包天!胆大包天!”约莫怕笑声从喉咙里逸出来,嚎了两声后便闭上了嘴,只那面上的两块肉像上了发条一样抖个不停。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卓卿低头拉过辅景的袖口按了按自己发红的眼角,心下已知这事妥了。辅景似还在根据二人对话极力回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看我这糊涂的,晾着你俩在这风口站了许久,早该带你们去歇息了,来来来……”张季丁脸边的肉终于不再抖动,料应是从惊喜中缓了过来,一拍脑袋忙引着卓卿辅景向自家走去。
突然一只干枯的手拽住卓卿的胳膊,卓卿下意识反手扣上那人的手腕脉门,还未及用力,老妇的声音如滚雷,炸得她脑中隆隆作响。
“闺女!是我的闺女回来了!”
“我有闺女!我的闺女啊!哈哈哈……”显是已然欣喜若狂,老妇根本未注意自己腕上脉门被扣可能顷刻毙命,反倒激动地挥舞着摇晃着卓卿的手臂。
卓卿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妇歪头斜斜地打量着自己,不住地傻笑着念叨“闺女”。只从眼睛和五官轮廓才依稀辨认出是自家母亲没错。一时傻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
张季丁的表情比卓卿更难看,好像自以为最体面的一件衣服上破了个洞,还恰巧被人看到了一样。连忙驱使下人把她拉开,转身对着卓卿不住地道歉:“这婆娘是个疯子,见着谁都喊闺女,可千万别理她。你们几个!还不快把这个疯子拉走!”
周边的村民们却已窃窃议论开,村民甲:“丈夫死了没几日儿子也去了,没良心的女儿自己跑了。”
农夫乙:“呵,要我说跑了才好,她万一留下来指不定这疯子连条命都保不住。”
商贩丙:“就是,我们邻里街坊没被那邪乎的女娃娃克死真是我们命大福大。”
张季丁:“好了好了,当着外人的面瞎嚼什么几十年前的烂舌根。”
被拖走的妇人仍然边放声大笑、边一声声地叫喊着“闺女”。卓卿自知失态,立刻收回视线,与张季丁寒暄着向张宅走去。
觥筹交错,起坐喧哗。月上中天,张宅内仍然一片言笑晏晏的景象。张季丁借由为侄儿侄媳妇接风洗尘,硬是临时凑了一桌酒宴。卓卿热情地招呼着张季丁东拼西凑来的二叔五婶三姑六姨,心下不屑地冷笑。
席间为了套话,张季丁撮攒一群张家的所谓长辈们来灌酒。辅景毫不犹豫地接过,一口干。众人“好酒量”的好字还没来得及出口,辅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躺倒扑街。下人连忙七手八脚得安排这位新晋“少爷”提早就寝。酒桌上只留下卓卿一人,兼之刚刚灌倒了人家丈夫,张季丁不好意思多灌,只得先消停一会。
卓卿本就出身风月场所,酒量自然不差,装醉更是不差。没几轮,她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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