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千绪系列之拈花》第12章


帷?br /> 卓卿本就出身风月场所,酒量自然不差,装醉更是不差。没几轮,她自己也被人七手八脚得扶向了卧房。待人影散去,卓卿松开扶着桌沿的手,稳健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润喉。眼角却瞥见有人正鬼鬼祟祟向她走来。当下转身,欲将茶杯掷出,却被迎面而来的人影扑了满怀。仔细一看,是正在找茶喝的辅景。
两人保持着相拥的姿势,卓卿却不推开他。两人虽一路同行,辅景因为记忆无法恢复,平时二人也无什么亲密举动。然而此刻,辅景的手贴着她的脖颈一路摸索到锁骨处。卓卿闭上眼,等着他下一步动作,却发觉他只是长久地停留在她锁骨处的……那块碎玉。
“你……”宿醉让嗓音变得沙哑,辅景轻摇了下头,似要晃掉恼人的晕眩感,“你究竟是谁?”
卓卿蓦地睁眼,静静地看着辅景充满血丝的双眼,神情认真得近乎偏执,偏执地想要追寻出一段因果。半晌,冷笑一声,她握住辅景的手狠狠地向下一扯,串在碎玉上的挂绳应声而断,贴着卓卿的脖子刮出一道血痕,卓卿却恍若未觉,转身、摔门一气呵成:“做个好梦。”
宴厅的宾客已散,下人们偷懒,只将残羹冷炙都收了,酒坛还未搬回酒窖,都堆叠在墙根处。卓卿随手抄起一坛,拍开坛口的封泥,一碗接着一碗猛灌。酒壶带着瓷碗歪歪斜斜地转了一圈,酒液洒了大半。直到壶里一滴不剩,卓卿随手把酒壶酒碗往后一甩,将头埋在双臂中伏在案几上,好像这样就再也不会听到人世的喧闹声。
一直以来,卓卿不断地说服自己对辅景不过是报恩,最多不过是感激,大部分只有算计,所有超出报恩范围的举动不过是意外,正如她现在涨得酸疼的眼眶,不过是意外被酒辣了眼睛而已。
或许这段被她强求来的牵扯,于二人而言,都不过是场意外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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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卿是被一阵喧哗声吵醒,不知发生了什么,张季丁怒气冲冲的训斥声间杂着小丫头的哭泣声,吵得令人厌烦。卓卿揉了揉额角,女客一夜宿醉在外间宴厅总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趁乱正好能偷偷溜回去。谁料,卓卿刚把门推开一条缝,一个茶盏不偏不倚地砸在她的脚边,伴着张季丁不依不饶的训斥声:“让你把人带下去看着你给我好好把门锁着就是了,现在好了,人死了!人命出在我府上了!怎么办?!”旁边的仆人赶忙收拾地上的碎瓷,另一个赶忙再给老爷端上另一盏茶。大约是先前那盏润喉润得差不多了,张季丁看都不看一眼,一手将茶盏拂来就往地上砸,砸完似是意犹未尽,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句:“怎么办?!”
一个小丫鬟正伏在地上哀哀抽泣,瞥见卓卿的身影,像看见了救星突然两眼放光,跪直了身板道:“夫人昨晚见过我在那屋子前守着的!夫人!”说着膝行两步,跪在卓卿面前,“夫、夫人!您昨夜见过我的是不是!”
卓卿昨夜夺门而出后根本未注意旁人,正琢磨怎么摆脱这个黏上来的麻烦。那丫头见卓卿毫无反应,不由急得抱住了卓卿的腿,哭嚎了起来:“那个疯婆子真的是自己出去的!与我无关啊!”
卓卿本想踹开她蓦然顿住,一手拽起丫头的衣领,强制压着自己的嗓音却止不住颤抖:“你说的是哪个疯子?”
丫头被吓到,支支吾吾地不敢继续说话。张季丁虽不清楚缘由,但看在那箱虫草的面子上也要出来打圆场:“就昨天那个到处找闺女的疯子,昨夜估计癔症又犯了,自己掉河里了。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就只在岸边发现了这个……”
旁边家丁递上一条沾满尘土的璎珞,正是多年前她母亲亲手织的那一条。卓卿一把夺过璎珞,推开碍事的丫头,跌跌撞撞地向河边跑去。张季丁一脸莫名地望向卓卿的背影,却见辅景不知何时已站在廊角,神色莫测。
天色已不早,水面上的白雾早已消散殆尽。蜿蜒的河道在木枝的阻挡下若隐若现地向远处延伸。澄江如练,渡口沉默的船家仍在不紧不慢地摇橹,不知渡却人间多少人。如斯景致,卓卿却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这一跪便是一天一夜。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没有母亲了。
直到第二日傍晚辅景走到她身边,也无任何言语,只是将一只手递到卓卿面前。卓卿也没有坚持,郑重地磕了三个头后缓缓起身。长跪导致腰部以下几乎已失了知觉,卓卿不得不紧紧抓住辅景,方能勉强不倒下。这一刻,她突然明白自己机关算尽,不过为了允诺懦弱时的自己一个搀扶——她想要的,自始至终,不过是有个人能扶她一把罢了。
待站稳后,卓卿轻轻推开了辅景的手,笑开了:“你都知道了。”
是肯定的语气,并不需要辅景回答,辅景还站在原地,她却向前挪了两步:“若想走,便走吧。”
辅景对着她的背影默默点头,而她终于不再回头。渡口一别后,辅景果然再也没有回来。卓卿也像一切从未发生,不顾众人的眼光,重新回到那个被她抛下多年、已被尘封多年的家住了下来。兜兜转转,她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而她也不知这算幸运还是悲哀。
卓卿便在郴州住了下来,学着做些寻常妇人做的活。辅景每月还记得给她寄比银子。城里人皆以为卓卿是辅景养在外间独守空闺的小妾。曾有不轨之徒见色起心,想分得一杯羹,结果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从此再无人敢来招惹她。她听说,辅景做药草生意发了家。
辅景名下的医馆开遍了整个中原。
辅景在各地置办了房产。
辅景的每个落脚点必配一名小妾。
辅景的正妻之位始终空着。
辅景……
辅景、辅景、辅景,铺天盖地都是辅景的消息。并非卓卿刻意打听,而是人一有钱,也就是有名了。
尽管清贫无聊,这样安逸的生活确是她真正想要的。悲欢离合皆是他人的故事。她以前太过高估了自己,却忘了从她开始算计的那一刻起,她就已失了一切。
辅景的几房小妾,她有幸在邻家家长里短时被几个多事妇人强迫着看了眼画像。这些小妾或多或少与螫蛰总有些相像,好像辅景能用这些女孩子拼凑一个完整的螫蛰来。
几十个春秋便从如此毫无波澜的生活里偷偷溜过。今年的天气变化无常,早已过了立春,本该回暖的大地忽然一夜春寒料峭,寒风裹挟着大雪和雹子铺天盖地的砸下来,不知邻家的狗看到了什么,激动地嚎了两嗓子。天已全黑,卓卿正缩在炕上取暖。毕竟年岁不饶人,这天寒地冻的总要先把自己照顾好。
偏这时,院落外传来叩门声。卓卿只得下床开门,却被门外站着的人震住了。只因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多年未见的辅景。轮廓与多年前没有多大区别,只是他的脸上多了几道岁月的刻痕。尽管气色不佳,他却仍然笑得与以前一样没心没肺,然而刚一咧嘴,冷风灌进喉管,带出一连串的咳嗽。卓卿恍然忆起,初见辅景时,也是这样一个雪天。那时的他连偏头哈气的动作,都与此时无二。
“回来了?”
“嗯,回来了。”
卓卿将他迎入屋内,替他脱下貂裘,两人语气轻描淡写得好像那些纠葛从未发生。他不过偶尔晚归,她不过迎接如常。
屋内的烛火一照,卓卿才发现辅景何止是气色不好,简直已近油尽灯枯之兆。他的寿命与螫蛰血脉相连,若他不支,说明螫蛰的气数也快尽了。卓卿装作未觉,转身欲拿个汤婆子取暖,却被辅景抓住了手腕:“我知自己时辰不多,只来求你这一件事。”话音未完,又是一阵咳嗽,勉强才能压下:“这些年我在你看来不过一个笑话,但是……咳、咳咳但你或许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知道我到底在找什么的人了……”
卓卿道:“我以为这个问题,你在几十年前就会问我。”
“若问了有用,你不会不说。”辅景松开她的手,笑了笑,“你其实比你自己想的要……心软。”
卓卿嗤笑一声,也再没有辩解。无论辅景医术怎样高明,终究医者不能自医。
山顶的古刹早已超脱了尘世,不肯理会这万丈红尘中的俗事纷扰,就着清晨第一缕熹微的光晕,自顾自地敲响了早钟,仍是如老僧入定般不紧不慢地,三下。悠扬的钟声回荡,再有多少不甘,再有多少遗憾。辅景终在这一刻永远地闭上了眼。
又是一年春正浓,陌上花又开。按照辅景的吩咐,卓卿一把火烧了辅景的遗体,骨灰随风而散,只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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