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远方而来》第31章


何书源的烟瘾上来了,嗓子眼发痒,声音都有几分暗哑,“我这边还有点事情,等处理完了我马上就回去手术。”
“你自己多担点心,肿瘤压迫视觉神经,你很快就会看不见了。”
宋医生替他治疗多年,很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其实宋医生不知道,他眼前的黑影已经越来越多了,很多时候连人都看不清了。
“我知道。”
挂了宋医生的电话。何书源愈发觉得烦躁不安,心情差到极致。
脑袋里的这颗肿瘤两年前在美国就发现了,可是一直不敢动手术切除。
今年年初他回国,不单单因为他要重振公司,更因为他脑袋里的这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宋医生为他安排了瑞士知名的脑肿瘤专家准备近期进行手术替他切除。
接到程含依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医院做术前检查,一听到舒荨病了,想也没想就赶到古城。
手术的风险很大,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尤其不能让舒荨知道。哪怕这辈子他和舒荨就是这个样子了,他也不能让她知道。
走廊里昏暗无光,他的眼前亦是黑暗的,他看不到光在哪,也看不到希望在哪。
舒荨在医院观察了两天后就出院了。童时誉和沈峤安排了饭局庆祝舒荨出院,顺便寻个由头让大伙儿在一起聚聚。
地点定在童家老宅,由童时誉的母亲亲自下厨,做了满满的一桌菜。
童家老宅五年前舒荨就来过一次,没想到时隔五年还能再来。只可惜到底还是物是人非,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一大群人围着老旧的八仙桌吃饭。童时誉和沈峤的兴致尤其高涨,旧友重逢,这本就是人生乐事。可惜舒荨大病初愈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兴趣索然。而何书源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脸上的笑容都有些牵强。
“来,多年不见,咱们今天一定要干一杯。”童时誉端着酒杯带头喝酒。
舒荨响应号召,伸手去端面前的酒杯。手指还没碰到杯沿,就被何书源制止了,“你刚出院不能喝酒。”
话音刚落就替她换成了饮料。
舒荨似乎还在和他怄气,根本不听他的,换了个空酒杯倒了半杯白酒。
何书源眼疾手快一把夺过,“说了不能喝酒,你就别喝。”
舒荨气不过,甩了脸,“你凭什么管我?我今天就要喝,你能拿我怎么样?”
一说完就喝了一大杯白酒。她摸了把嘴,冷着脸看他,挑衅的意味深长。
何书源冷眼看着她的动作,右手握成了个拳头,几秒钟后又松开,在心里无声叹息。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低气压让席间的众人面面相觑。沈峤察言观色巧妙地转移话题,“舒姐姐你这次有几天假期?”
舒荨的脸色缓和许多转头回答沈峤的问题:“十五天。”
“那还有时间,在古城多玩几天,过两天还有板灯会。”童时誉笑着接口。
童谣古城的板灯会一年一次,童氏族人倾巢出动,场面隆重浩大,许多游客都会慕名前来观赏游玩。
不曾想舒荨直摇头,“我已经订了明天下午的机票,我可能和这地方八字不合,来一次病一次。”
自嘲的语气,何书源听着莫名觉得刺耳。
沈峤一听急了,“别啊舒姐姐,好不容易见一面,多玩两天啊。”
“真不行,家里有事必须要赶快回去。”
喜宝这几天一直在拉肚子,母亲带它到兽医院看了几次都不见好,她放心不下必须要赶回去看看。这条金毛比她的命还重要,她一定要确保它安然无恙。
五岁的金毛已经到了迟暮之年,生老病死乃万物常态。但喜宝的体质一直比一般的狗要好,这几年舒荨按时带它去医院体检,打疫苗,饮食也很有规律,它很少生病。这次喜宝连续拉了好多天肚子,她在电话里听母亲说起就担心不已。
沈峤听舒荨这样说有些失望,但还是笑着说下次还有机会的。
舒荨不置可否,只有她心里清楚,今晚过后她就和何书源彻底划清界限了。和这个男人有关的一切舒荨都不会再想有所交集了。
童时誉和沈峤都清楚两人之间的那些往事,席间的气氛一度不太和谐。虽然他们俩一直在不懈努力调节气氛,但空气里的火药味依然浓重,一点就燃。
一顿饭吃得惊心动魄,饭后沈峤和女朋友就先回了他外公家。童时誉还有事要处理就先离开了。离开之前安排何书源两人住在童家老宅。舒荨原本不乐意,她想自己去住宾馆,但不愿拂了童时誉的面子,毕竟这次她住院麻烦了他很多。
童家老宅还是明清时期的古建筑,只是后期修缮过,整个宅子内外也不乏有很多现代元素。路灯清幽的灯光落满整个老宅,愈发显得古色古香,置身其中好像回到了明清时期。
两人并肩走回位于西苑的客房,步调几乎一致,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他们之间好像除了沉默无言就是硝烟弥漫的争执,从来没有位于中间地带平和的相处模式。何书源很多时候都会觉得无力,却想不到任何方法改变。其实改不改变现在看来也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他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男人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在暖色的光晕下是罕见的苍白。舒荨心里憋着气一直没有正眼看过他,轻易就忽视了。
这几天在医院照看舒荨,何书源几乎没有合过眼,头痛的症状似乎越来越严重了。这会儿更是痛得直不起脑袋。
“小心!”舒荨一把扯过何书源的袖子,将他整个人往旁边带。
古城这两天刚下过雨,路上的积水还没有完全干透。何书源的面前就是一大摊水坑,水面还倒映着月光的亮色。
“你没长眼睛啊,有水都看不到!”舒荨冷声说,声线尖锐。
何书源的脸色蓦地白了几分,他睁大眼睛,眼前暗影重重,哪里有水坑。他知道他的视力又下降了很多。在这样下去距离瞎子就真的不远了。
舒荨听不到男人的回应,直接就抬步往前走。
何书源从左侧探出手毫无征兆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不轻不重的力道,温温凉凉的触感。
舒荨不明所以,疑惑地抬头,对上男人黑漆漆的眼瞳,竟然比夜色还要深沉。
“嗯?”
何书源将她往前一带,左手往她肩上一搭,她就顺利落入他温热的怀抱里。
“荨荨让我抱一下!”男人的嗓音里透着浓厚的无力感。
何书源的脸上是舒荨看不懂的情绪,她从来没有见过,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
远处天空挂着皎洁的上弦月,是漆黑的幕布里最精于工艺的一笔。美则美矣,只可惜难以完满。
舒荨圆润的耳垂上是一对莹白的珍珠耳钉,被浅淡的白月光镀上了一圈华彩,在清冷的月色里悠悠发光。
她极少戴首饰,这对耳钉是前段时间她生日时好友季暮雨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莫名觉得喜欢就戴在了耳朵上。她肤色偏白,这对耳钉越发映衬着她白皙透亮的肌肤。
何书源深深地看着,即使视线已经模糊不清,但还是用尽全力看着。因为他不确定他还能看多少天。
他的右手轻轻贴在舒荨的耳蜗处,凉薄的指腹婆娑着她白皙圆润的耳垂。
酥酥麻麻的感觉,舒荨睫毛轻颤,心湖翻涌。
耳垂一向是她的敏感地带,最经不起他触碰。以前两人耳鬓厮磨的时候,何书源就会含住她的耳垂,她经常被他撩拨地一颤一颤的,频频求饶。
男人身体里温热的体温熨帖着舒荨,她突然觉得很安心,竟然忘记了挣扎。严格的说是她不想挣扎。心里防线一退,身体就本能地接受了。
他们有多久没有这样安静地拥抱过了?
很久了吧,久得舒荨都已经忘记这种安心的、温暖的、舒服的感觉了。久违的温暖在她的身体里流淌,她的一双眼睛渐渐蒙上了一层水泽,氤氲着湿意。
“何书源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忙到爆,没时间更文,真的很抱歉。这几天过后就会恢复正常更新。
看文的小天使们冒个泡啊,让我知道你们存在。
推荐小无色的文《云卿何归》。无色坑品很好,绝对是良心保障。
☆、最后的温暖(1)
最后的温暖(1)
夜色浓烈深沉,黑黢黢地包裹着两人,就像一根无形的绳索束缚在两人中间,彼此都透不过气来。
何书源眼底的情绪落在舒荨眼里有说不出道不明异样的感觉。重逢以来她一直对他有很强烈的抵触情绪,从未用正眼瞧过他,更别说真正近距离观察过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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