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成殇》第3章


“不要担心,我……”
秦倩蹲下身子,正与红鲤说话。不料一抹雪白的影子从水里跃起,狠命地摔在她的脚边。不,应该是银盆边。
她惊得后退,突然间明白了它挣扎的缘由。
那尾雪白的锦鲤僵直躺着,口中溢出一抹鲜冶的红。明明是初绽花蕊上精凝的颜色,却带着绝望。鱼鳃微微浮动,它大概是要活不成了。而它近乎透明的鱼鳍不断拍打身侧,还在一点点向银盆凑近,凑近。身下,拖出一带淡红的血色。
她心有不忍,欲帮它一把。
遽然,水花溅到她眼里,逼得她后退一步。先时那尾鲜红的锦鲤已卧于雪色锦鲤旁,苟延残喘。
两尾鱼缓慢地蠕动着相互靠近,漫长的过程,无声地拒绝着一切外来影响。它们此刻,只需要对方。
红日,已完全不见踪影。残阳销匿,血色依旧。终于,它们互相紧依着对方,若合一契。费力地吐出一个泡泡,最后一次的相濡以沫。
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如此的确逍遥,但少了真情维系,于有的人而言,却也只是过眼云烟。
水面恢复了平静。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就那样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但偏偏,是发生过一些事的。一桩命案,一对因爱殉情的伴侣。
她跪下,茫然不知所措。阳光打在脊背上泛起冷意,她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茫然无措。
一方丝帛轻轻覆盖,“把它们合葬了吧!”
静默了半晌,成殇缓缓地说。幽潭似的眼眸泛着清波,悲悯的眼中更多的是对女子的关切。
“嗯。”
她缓缓点头。
舟惊鸿般掠过湖面,直驰柳堤。
柳叶青青,垂落的丝绦留着匆匆过客,也抚摸着树下新堆起的土丘。
“它们会一直在一起吧?”
她突然问。埋了鱼之后,她一直站着不动,绿衣上沾了点点尘土也未擦去,仿佛自身也幻化成一株柳树。
“只要它们彼此深爱着对方,它们就会永远在一起。无论是生死相依,还是阴阳相隔。”
她泪如泉涌,用手掩着眼睛。为何要有生与死?
她张了张口,却一字也没能说出。
何必,既伤人,也伤己。
“姑娘,果然是你!”
秦倩与成殇被这个声音惊扰,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紫衣金冠的青年上前,眼里是掩不住的惊喜。
“在下司诀。先时会家父出丧,不想惊了姑娘,在下十分过意不去。还望姑娘见谅。”
☆、第六回 穀则异室,死则同穴
最喧闹的酒肆上,却是一清静的茶馆。冲突倒不见得,反而互不相犯。浓烈的酒香一丝也未漏到茶馆里。
这儿只有袅袅水汽,茶香四溢。通红的火舌舔舐着炉底,滋滋作响。
他们端坐于窗前,品韵茶香。窗外,海棠依旧。
一小厮端了文房四宝,殷勤地在桌上摆好,待要研墨时,被女子轻轻叫住了。
“等等。你先下去吧!”
她放下茶盏,徐而不缓地研墨。浓黑的墨汁一缕缕在澄净的水里漾染,散发出淡淡的墨香,融于茶馨。清软的味道。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墨汁已然纯黑得发亮,而她的手依旧如皓雪一般的干净,纤尘不染。她停住,微低着眉眼,黛青的发丝柔柔地飘过她吹掸可破的肌肤,茶馆里特殊的水烟弥漫着香气,连她发际边,斜斜簪着的红海棠也艳丽得似乎要溢出芬芳来。
他执笔,且蘸馨墨。宽服拂过,雪白的纸扬起阵阵波痕。或深或浅的墨迹接连排闼出远山,近水,绘着白鹭的画舫,一尾破水凌空向舫上俯冲的银鱼。
如同一枝利箭在山水的闲和中生生划出一道裂痕,填充以极端决绝的凌厉悲凉。
她手里亦多出了一支笔,点了朱砂。
他伸手没有接,却握住她的手。她微诧地看向他。他并未多说,只是将她带到他身前。
她心中一动,大抵明白了。可是,“我不会作画。”
握着的手紧了紧,他微微一笑,“是我们一起画。”
起笔,回锋,一尾绯色红鱼跃然纸上,鳞鳞红片泣着血色的夕阳,吐纳之间的呼吸似乎都带了痛涩。
她呼吸一滞。那山,那水,那至死相随的双鱼,浓烈的悲哀感汹涌而至,如同重回当日之景。她低下头,不忍去看,也为逼回眼里的泪光。
他并不言语,握着她的手在纸上缓缓落笔,温和亦坚定。
她讶异看去,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俊逸的字迹一个一个映入她的眼帘。这是《上邪》,是对爱情坚贞不渝的至深誓言,亦是生死无悔的温柔!
泪水滑落。爱可相守,亦可永诀。如若爱之深,情之切,生死又何妨?
她动容,原来他都看在眼里。泪光盈盈看着他,无限柔情而决然地写下一句。
“穀则异室,死则同穴。”
倘若活着不能与你相守,我情愿上至碧落、下赴黄泉,也要和你不离不弃。
“倩。”他拥住她,眼中一片沉痛的晦黯。这世上,他离死最近,也更深知活下去的不易。所以他希望她活着,可看着这样的她,怎么说得出口。
“倩姑娘,可寻着你了,叫我一阵好找。”
亢奋的声音远远的就能听见,一青年穿堂而过,所到之处引起一阵喧哗。
“倩姑娘,你看!”他抬高手里捧着的青花瓷盆,一尾红鲤在水里摇曳。
又是他。自那日在湖边遇见他后,他便一直尾随。虽无过分举动,但秦倩时刻都能感觉到他毫不掩饰爱意的目光,令她厌烦。可在厌烦之际又有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不好的事会发生。
“你如何又哭了?”他伸手抚向她的脸,却落了空。
司诀的手被成殇抬笔抵住,不能移动分毫。秦倩退至成殇身后,目含薄怒。
“司公子,自重。”成殇冷然抬手。
“成兄,你也在啊。”司诀讪讪地笑笑,似乎才发现他:“抱歉,倩姑娘,我只是一时情不自禁。你是爱鱼之人,这鱼便算是赔礼了吧!”
“我看是不用了,人家已有更好的呢!”
清脆出谷的声音伴着淡淡如兰香气飘进窗来,窗台上已站了个绯衣少女。
“这位姑娘怕是看错了吧?除了我手里的鱼,哪里还有?”司诀环顾四周,嗤笑一声。
“蠢才啊,蠢才。”绯衣少女从窗上跃下,径直走到案前,“喏,这不就是。”
“一幅画?画再好也不过……”司诀先是不以为然,但看到画时便不言语了。那画上的鱼确实夺目,怀中的鱼倒像蠢物了,好不尴尬。
“日儿,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通知我一声。”
秦倩欣喜地拉着绯衣少女。
“才到广陵呢!”说完,绯衣少女俏皮地眨眨眼:“不过有殇哥哥,倩姐姐你哪会会注意到我呢?”
听了绯衣少女的话,秦倩的脸飞上一抹红霞,作势就要拧她的嘴:“你这个坏丫头,一见面就打趣我。看我怎么罚你!”
绯衣少女灵巧地躲开了秦倩的手,笑着讨饶:“呵呵,倩姐姐,你就饶了我吧!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哎呀!”
绯衣少女一不留神撞到司诀身上,司诀伸手捞住她:“姑娘,没事吧?”
“有劳!”绯衣少女简单抱拳,行了个江湖礼就要起身,看清了司诀的脸才失声道:“司诀?”
司诀有一瞬茫然,想了想,浮起轻佻的笑意:“姑娘,你认得在下?”
秦倩看不惯他那浪荡子弟的样子,连忙拉过少女:“日儿,你没事吧?”
“没事。”绯衣少女摇了摇头,直率的眉目间也有一点疑惑。
秦倩还是有点想不明白:“日儿,你真的认识这个人?”
绯衣少女咬了咬唇:“五年前,他曾医治过我娘的旧疾。”
司诀却是打开折扇一笑:“五年?难为姑娘还记得在下!”
绯衣少女见他这副模样,已明白了大概,却对司诀的话语不以为然:“不记得就不记得,何必说这些客套话!”
司诀摇扇的手顿了顿:“姑娘真是在下见过最伶牙俐齿的一位姑娘!敢问姑娘芳名?”
“你记住了,我叫花轮日。”
“这次,在下定会记住一辈子的,花轮日!”
……
秦倩淡笑着看花轮日抢白司诀,放下心来。日儿虽然年幼但冰雪聪明,一般人还是欺负不了她的。
她的手拂过画卷,电光石火之间,脑子里忽然间闪过了一个想法令她心惊。
秦倩惊疑地道:“日儿,莫非他是妙手圣医?”
“是呀!”
花轮日更是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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