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容妆》第5章


“酒后乱德,小生以茶代酒,先干为敬。”花语迟举起茶杯仰头喝下,她这三杯倒的体质,灌她酒,开玩笑,赫连城一定会灭了自己。
“寒公子,请。”赫连城端着酒杯敬向箫易寒,仗着自己千杯不醉,且看这位寒公子作何心思。
箫易寒继续和花语迟天南海北的聊着,花语迟说累了,便由赫连城谈笑答两句,倒算是相谈甚欢。
一个时辰后,花语迟眼神一亮,拉着赫连城看向戏台,“快看快看,台上这位是当家花旦孟初辞。就是昨天让你脸红心跳的紫裙姑娘。”
赫连城闻言,竟然敢揶揄他,正想对花语迟施以颜色,一抬头便瞥见她翩跹而来,珠佩晃琳琅,云鬓桃面颜如玉,睨眼而笑,容颜惊艳,站在台中央,明眸善睐,盛满了星河。那刹那,他便移不开眼同花语迟嬉闹。
“乱世皆烽火,富贵荣华付一炬,不如寻常一布衣。”箫易寒幽幽一叹,不知道是说戏,还是说现世。
花语迟见赫连城这个武痴终于开窍了,万分感激上苍,自然不去惊扰他。转头却见箫易寒如此伤感,不曾想他一锦衣公子竟有如斯情怀。
“易地而处之,各有各的苦难,何必歆羡,你想舍弃的或许正是他人梦寐以求。寒兄年少有为,何愁在这大争之世没有一席之地,莫要太伤怀。”
箫易寒见花语迟眸中映着星星点点的灯火,熠熠生辉映着他的面容,竟有片刻的失神。转而风轻云淡谈笑间,又说道,“语迟可听闻,妖神之力遗落人间,妖魔也好,仙人也好,都杀红了眼,遍地战场尸骸如山,九州崩塌化为一片焦土。恰逢当时凉国铁骑攻占数城,降在云国的无妄天灾皆被凉国军士受了,云国才得以喘息。”
“凉国与云国相邻,雄踞在云国左侧,南北扩展形成围拢云国之势,大有蚕食并吞云国之意。可因降祸天灾频频,不知为云国挡下多少祸事,云国亦还能如此纸醉金迷。如斯乱世,云国如何独善其身?”
“该来的终会来,何惧之有?自古大国间,合纵连横兼并天下,弱肉蚕食,亘古不变。时势造英雄,百年身后冢枯骨,不妨赢个千古名。”
云国党派之争甚劣,时至如今,满朝文武皆是泛泛之辈,勾心斗角却是个中好手,不思本职,不为百姓谋福祉,只求稳固自己的权位尊宠,这庙堂上的风气直接影响到下面的行事做派。昔日云锦之国,如今满堂浊气。花语迟说到慷慨激昂之处,差点把桌子给掀了。
此时,风雅的竹板一拍,一段故事告落谢幕。
赫连城伸手按下花语迟掀桌的骚动。内心不禁一叹,都怪他爹没事就经常跟花语迟念叨国仇家恨,年华正好的姑娘,愣是变成血性青年,还气势汹汹扬言道,要和他一块跨马扬鞭上战场杀敌卫国,简直是胡闹。
“幼弟少不经事,寒公子莫怪。”
“语迟真乃性情中人,寒燚心生敬佩。”听得花语迟坦坦荡荡的一席话,箫易寒难得的对一个人刮目相看。
往往是人心把问题想的复杂了,才有了世间这么多是非。
“快看,云湘双生!”花语迟指着戏台激动得惊呼。赫连城自知花语迟被这容二爷迷得七荤八素,也随了她的脾气。箫易寒一见是被她赞不绝口的名伶戏子,倒也想看看有何等过人之处。一旁意兴阑珊很久的霍昆一听到云湘双生,也开始注目戏台上。
锣鼓三巡后,空旷的台上并无一人,显得一丝落寞。
蓦然一把胡琴开腔,浊世之悲怆然而下,满座喧哗趋于平静。琴声入耳,勾思情恸,往事悲欢一概如倾,如闻世凉,如感己身,须臾间,已双目感怀。
不知何时,台上伫立一道倩影,黑发如瀑,鲜衣窈窕,自是婀娜多情。众人竞相张望间,伊人开嗓一叹,诸多配乐应声而起。
“咿呀……”
而他在声色流光里回眸一顾,颠倒三千旖梦。
醉熏之间皆被勾往他的故事里。
☆、六
众人不知鼓掌了多少回,坠入梦中如痴如醉。
沉梦之中,有侍童疾步上前,在霍昆耳边悄声几句,霍昆皱眉挥退了侍童,在萧易寒附耳低语。
箫易寒略思索,朝花语迟赫连城拱手道,“两位,寒某家有急事,先行一步。”
“家事要紧,寒公子先去吧。”
“可惜这场戏精彩的在后头呢,寒公子没眼福了。”
萧易寒轻笑:“不妨与二位相约明晚再来?”
“好。就这么说定了。”花语迟一听明晚也有好座位,就点头答应了,何况这位寒公子也并不让人生厌。
“既然如此,二位慢用,告辞。”萧易寒携霍昆起身,匆匆而去。
赫连城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又不知道这心慌来自何处。
“连城快看。”被花语迟拉着,赫连城并未细想,随着她继续看戏。少年总是喜欢热闹的。
灯花两三盏,水袖轻扬,他转身回望,脉脉温情聚眉弯,凝化海枯与天荒。
在掌声的浪潮中,故事到了最后,舞台缓缓落幕。
意犹未尽的看客们稀稀疏疏四散离去。
“走吧。”赫连城站起身来,花语迟还懒懒的爬在桌案上,忍不住在她头上敲了两三下。
“明晚不是还来吗,有什么舍不得的?”
花语迟直起身来,一手支下巴,一手揉了揉头疼处,低眉一瞥,眼珠一转,朝赫连城狡黠一笑,“何须等明晚。”
说完起身就往台后走,顺手在果盘上拿起两三个桔子藏于袖中。
大台幕后,伶人也都散了,岑默兔铣醮窃谝慌缘热菔庑锻曜弊急溉ニ文峡略豪锍⒌阈摹?br /> 孟初辞随手拨整妆台上的饰物。
“容殊哥哥,刚刚发髻上应该有十二支珠钗啊,桌上只有十一支。”
“哦,刚在台上珠钗不稳好像掉了,我去寻来。”容殊刚换上白色长袍,边系衣带边朝台前急匆匆的走去,“你们先去,别让宋爷等急了。”
修长的手,挑开黛青色的布帘子,好像有什么东西撞上胸口,容殊闷哼了一声,低头一看,琥珀瞳色一紧,原来是她。
还未言语,只见她一脸绯红,慌慌张张的跳开了几步。
“你们,怎么还没走?”
近一点的花语迟讷讷不出声,远几步的赫连城在一旁捂嘴憋笑,容殊狐疑看着二人,反而先开口。
始料未及竟然撞上,闻到一丝淡淡的衣香,瞥见那迷人又拒人千里之外的瞳色,心乱如鹿撞的花语迟,突然回过了神来,恨不得抽死自己的没用。
“容殊,天干物燥,吃个蜜桔润润喉。”
花语迟快步走到容殊跟前,把袖子里藏的蜜桔塞到容殊手里,也将心事一并胡乱的塞给他,说完转身拉着赫连城就这样直冲向前往外疾走。
容殊一会看着手中由里至外透着甘甜的蜜桔,一会看看远走的身影,琉璃琥珀瞳光溢彩,蓦然一笑。
夜华流转,日暮提笔晕染千重墨。
笠日晚间。
花语迟轻摇纸扇,和赫连城得意的坐在云湘堂的特等席上。
离开戏的时间越来越近,人来人往整个大厅几乎满座了,可还没见着寒公子前来。
“连城,你看这位寒公子是不是不来了?”
“许是人家急事没有办妥,听戏这种消遣闲事,自然是有闲暇才能做。”
“哦。”花语迟漫不经心应了一句,这特等席有市无价,毕竟是沾了人家的光才有眼下之福,希望他好人有好报吧。
铜锣一响,布幕拉开了人生的辛酸苦辣。
花语迟抬头看着戏台,不作他想。
心有所属,前面的曲目不过统统作为冗长的铺垫,瘦灯枕落星河,这才等到想看的人。
“连城,你家孟姑娘竟然和容二爷同台了。”
“你这么惊讶是几个意思,初辞姑娘年少闻名,不配和容二爷搭戏不成?”
赫连城和花语迟翘着二郎腿,嗑着炒瓜子,也是没有家中长辈才敢如此。
“这才几天就说不得,你家初辞姑娘了。”花语迟特意把后面的词咬得特别古怪。
“我家姑娘当然我来疼。”赫连城也变着腔调,得意的挑了挑眉。
云湘堂台柱孟小花旦和云湘双生三大名角同台的机会屈指可数,单不说酬金,能将三人凑到一块也真不容易。得亏云湘堂年庆,这才将云湘堂大大小小的角齐聚一堂,能看到这场戏也真是运气了。
台上嬉笑怒骂,台下百岁同乐,灯火阑珊醉人。
人们享受着眼前的安稳,并不代表那些遥远的苦难不是真实存在。现世故国避天灾安享太平,现世他国在炼狱中踏入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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