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取归来同住》第23章


顾枳实对他毫不防备,被那腰带捆住腰肢,温曙耿用力一扯,将他拉至身侧。
顾枳实跌坐在床沿,还没等他坐稳,温曙耿便捏住他的手腕,凑近他耳畔,低声道:“那你睡外边。”
顾枳实抬眸看他。温曙耿笑得得意极了,似乎自得于这片刻的风流。
他倒是真风流。眼角眉梢,都还淌着少年时的天真与轻狂。
顾枳实,无可救药地再度着迷。一如往昔。
“我替你挡风。”他如此道,依旧将他奉为神明,片刻也舍不得仙人受人世之苦。
温曙耿躺下,枕着枕头,没有出声。他就装那一时的痛快,实则早已后心生汗,并非不羞窘。
月色从窗外泄进来,漏在地面上,似淌了一道溪流。
呼吸绵长,两人始终隔着一尺之远。唯有被窝里的热度,无处不至,将彼此的气息交织到一起,亲密极了。
痛苦和仇恨却不肯放过好不容易再聚首的师徒,从中作梗。炼狱、冰川飞入梦境,将温曙耿拽进消弭已久的记忆深处。
寻香鲛所卧的寒潭算得了什么。那极地冰川冰封三尺,发丝道道,已化作冰柱。
是日日夜夜的冰水浇灌,冻成冰人。再以烈焰一点点将其融解。犹坠无间地狱。
在冷热交替里浮沉,死算什么痛。活受罪才苦,活着的时候,没有一刻肯放过他。
然而皮肉之苦,更不及理智所受的鞭挞。
“不受罪?那便灵魂出窍吧。舍了这副皮囊,再无病痛磨折。”这声音一遍又一遍,是蛊惑,是欺骗,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鬓发早已湿透,身体骤然冷却。牙关紧咬,温曙耿的眼角淌出一滴烫得惊人的泪滴。
“小远,小远……”那苍老的声音再度将他堪堪离体的魂魄拽回来。
痛极了啊。我快要死了。别再折磨我了。温曙耿呼吸急促,难受得几乎顷刻间便要撒手人寰。
顾枳实早已惊醒,看师父挣扎于梦境,他大着胆子凑过去,摇了摇他的手臂:“温兄?”
那人还是紧蹙着眉头,模样痛苦不堪,仿佛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
顾枳实慌乱地再低低叫他,手上加重了力气。
温曙耿却浑身一震,顾枳实的手被他当成了来抓他的利爪,叫他吓得如弱小的孩童,急急地想要挣开,手忙脚乱往被窝里缩。
顾枳实心口一窒。
那人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不住地颤抖着,怕得厉害。
顾枳实不能见他这般受苦,又凑过去,想要拍拍他的背安抚他。
偏偏贴上那瑟瑟发抖的脊背之时,听到他弱如蚊蝇的声音:“我不能死。”
那五年,他究竟是怎么过的?
顾枳实心如刀割,再不顾忌什么,将他牢牢搂进怀里,哄着他:“没事的,没事的,你不会死。”
温曙耿的背贴上顾枳实滚烫的胸膛,从那里汲取着温暖,他稍稍镇定下来,却忍不住呜咽了一声。
如西风,冷咽悲声。
顾枳实一遍又一遍摩挲着他的后背,将毕生所能施与的全部温柔尽数用在他身上。
良久,温曙耿安定下来,蜷缩在他宽广的胸膛里,泪痕挂了满脸,他睁开眼,挣脱了致命的梦境。
干燥而温暖,少年干净的吐息喷在他细长脖颈之上。
温曙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堕入那等梦中。然而,顾轶护着他,将他从梦魇之中拯救,已是不争的事实。
他微微挣开顾枳实搂住他的手臂。
顾枳实没有半分被甩开的失落,他温柔到极点,仿佛对着的是一件一点磕不得碰不得的瓷器:“没事了吗?”
不争气的,温曙耿又翻了个身,挤进他怀里,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听着那里传来与自己心房一般无二的砰砰声,他无名无分,却爱慕心生,厚着脸皮求来怜惜:“我害怕。”
回应他的,是小心翼翼收紧的双臂。
最是温柔杀人于无形。那少年的声音珍重到极点:“那我搂着你睡?”
心颤着,神魂却难得安宁,温曙耿垂下长睫,依偎在他怀中,低低地“嗯”了一声。
第20章 
翌日温曙耿醒转之时,顾枳实已经不在房中。温曙耿想到昨夜种种,虽有些羞赧,更多的却是几分感动。
对方实在处处都做得极为妥帖,同榻而眠,尽管身躯紧紧贴到一起,他却没有半分逾矩的举动。那双手贴在他后背上,温暖有力,始终不曾变过位置。晨起又早于他,轻声下榻,一点也没惊醒他。
坐起身,温曙耿慢慢地穿上衣服。离开被窝,冷空气一点点袭来,他微微打了个寒噤。却像是不怕冷似的,他低下头,露出一段纤长的脖颈来。
梦里的一切,是真实存在过的吗?那苍老的声音还有那个……“小远”是谁?
客栈不远处的小树林里,天色尚早,林间灰蒙蒙的。一名黑衣男子立在树影之中,衣襟上暗纹浮动。
“教主,木雾寨已经攻下。分舵主已经暂时接管了寨子,不知成珺如何处置?”
顾枳实背对着他,音色低沉:“既然交由他全权处置了,这等小事不必问我。”
“是。”那弟子恭敬道。
顾枳实看了眼客栈里袅袅升起的炊烟,估计旅人要快起了。他按捺住心底的悸动,握紧手指,吩咐道:“替我通知教内,我不日便回去。”
那弟子道:“木雾寨之乱已平,教主大可不必过分挂心教中事务,杨长老已经加派了不少人手到各分舵,任何异动都会被控制住。”
顾枳实转身看向他:“怎么,身为教主回教却要被阻拦?”
那弟子顿时冷汗直下,扑通一声跪倒地上,额头死死抵住土地:“弟子不敢。”
顾枳实的声音平静无波,却隐隐有着威压:“我没有在责备你。”
可他并没有叫这弟子起身。他的语气淡淡的,却叫人不寒而栗。那弟子异常乖觉,将姿态放得更低:“弟子不该随意置喙教主的决定,求教主责罚。”
顾枳实看着他,并未责备他,只似是不经意地随口说了句:“诸位长老最近辛苦了。”
那弟子赶紧接话:“为教主分忧是吞云教上下之责,长老们定也不会觉得辛苦。”他顿一顿,又道,“杨长老近日格外勤勉,与各分舵舵主交往甚密,似有整治一番的意思。教主不必忧心。”
顾枳实微微挑眉。这话说得……有些微妙。
自吞云教建立,三位长老的地位便几乎与他等同。任何事情,可以不通过他,直接由长老做出决策。那一条伏延千里的情报线,层层上报,却只传到教内中心。他们四人,谁都能接触到最核心的机密。
那日他只身去找寻香鲛,却受人暗算。虽未得手,但他的行踪究竟为何暴露?再者,他明明是暗中出教,何以连成珺这等小小的寨主都知道了?
见他久久没有回答,那弟子已是忐忑万分。他大着胆子抬头,却看见一个后背——一个暴露在空气的、没有防备的后背。
天色渐亮,顾枳实好似闲庭信步,极缓地往客栈走去。
那弟子袖中拳头握了又握,惊惧不定,死死地盯着那个后背。
良久,直到他冷汗涔涔,才听到早已走远的顾枳实由内力凝成一股的声线:“我不擅长勾心斗角。三位长老与我也并非上下属关系,是同伴。你且去吧。”
那声音很低、很轻,转瞬便隐没在林鸟啁啾的声音里。那弟子额上冷汗掉落,他看着那后背,只觉悠远、深不可测。
少年教主的背影十分肃穆。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不愿察觉。
回了客栈,温曙耿已经梳洗好,三人都坐在大堂里,等他一同用早膳。
顾枳实上前,立在温曙耿身侧,轻声道:“抱歉,叫你们久等了。”
温曙耿漂亮的眼睛看向他,却没答话。兀自伸出了一只手,从他腰侧穿过,擦着他的衣裳往上,停在他的后颈上,隐隐有些缠绵的味道。
顾枳实一怔,那只手却又开始动作了,拨动了他的发丝又离开。
捻着他头发上的碎叶,温曙耿漫不经心地垂眸,语气极为自然:“坐下喝粥吧。”
顾枳实坐下,解释道:“我醒得较早,便去了林中练剑。”
温曙耿唔了声,耳后却烧得发慌。他真是鬼迷心窍了,直愣愣地去摸人家的头发!昨夜同榻而眠,今晨便动手动脚,莫不叫顾轶以为他轻浮才好?
一时间温曙耿心底懊悔极了。也幸得他平素装惯了样子,才没叫对方察觉到什么。
温曙耿小口啄饮着稀粥,微微侧头去看顾枳实,却见对方神色淡漠,剑眉下隐着一双刀光闪烁的眼睛,似乎……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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