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取归来同住》第39章


踏上湿润的泥土地,便闻见空气中暗香浮动。眼前梅枝交错,树树相依,枝头朵朵梅花凌霜傲雪,洁白花瓣中微漏一点红心,当真美不胜收。
见此美景,宋子玉还是心头苦闷去了大半,提篮步入梅林深处。愈深便愈能见到梅枝繁盛,仿佛积雪压覆,冷冽中透出幽香,直叫人心旷神怡。
一路走,梅枝紧贴着衣裳滑动,花瓣簌簌落下,纷纷扬扬落入他手中竹篮里,倒不必他刻意去采摘,负了芳魂。
那梅林深处却空缺了一块儿,无梅无草,甚憾之。宋子玉暗自叹气,再多行了几步,无意间抬眸却一下子顿住。
原本空荡的那处此刻正立着一位素衣女子,恰填补了空白,似极一树孤冷的寒梅。
宋子玉心脏巨跳一下,不知不觉他已不受控制地行至那女子身侧,出声道:“方姑娘。”
本以为对方定不记得自己,未料方始影记性绝佳,仅凭声音便识出这是徐长老身边的那位新收的徒儿。
她微微侧头示意:“宋公子于此地赏梅?”
宋子玉道:“我来收集梅花。白梅有疏肝理气之效。”
方始影微笑着:“原是如此。梅香可有此效?”
“梅花香气幽微,可安神静心。”
“是么。”方始影轻轻道,“在此地待了片刻,我确也觉得内心安宁了不少。”
梅花落在她头发上,正做鬓边珠翠,替这不施粉黛的女子添了些点缀。
宋子玉不敢冒犯,微微侧过头去,却忍不住询问:“方姑娘是特意来赏梅的?”
说完又觉懊悔,明明对方双目失明。于是又紧接着加一句:“赏其气韵,也是雅事。”
方始影却不甚在意,道:“我左右看不见,便寻着这香气来了。踏雪寻梅,原来失明了方知其乐趣。”
宋子玉见她生得柔弱,却不料她心志如此之坚,换做常人陡然失明的情况下少不得要抑郁消沉,这女子却淡然处之,不免心中对她多了几分敬意。
方始影又转向他的方向,迟疑道:“宋公子不必以姑娘相称,教中上下都称我一声长老。”
宋子玉耳根微红,那句姑娘是他刻意为之,莫名的,他不愿意叫她一声长老。
他道:“我非吞云教中人,不算这里的弟子。若以长老称呼姑娘,恐怕不妥。”
意外的是,方始影没对此表示不满。这人倒坦荡,直言自己不会留在教中。徐长老私底下跟她抱怨过几次,说新徒儿的心不在他身上,但这正说明他没有虚与委蛇。
更何况,年轻女子有谁愿意被人以长、老二字称呼。那久违的方姑娘三个字,却叫她感到有些柔情在心中荡漾开来。
仿佛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闺阁姑娘,不必像现在这般苦涩而无奈地活着。
一阵凉风吹来,发丝蹭到脸颊上,些微有些发痒,方始影用纤细的手指将之拨到了耳后,接着蹲下了身,在地上找着什么。
宋子玉低下头,才看到地上躺着本小小的《诗经》。他先她一步替她捡起,道:“你是在找这本书吗?”
方始影袅袅起身,声音十分沉静动听:“谢谢你。”
宋子玉却依旧将书拿在手里,他一寸寸抬起头,目光落到方始影轻攥着裙子的手上,声音带了几分伤怀:“赏梅之气韵,品诗之墨香么?”
明明看不见,却携着一册书卷一人跌跌撞撞地闯入梅林深处?恐怕,雅兴败给了愁绪,才会有手中书恍惚间落到地上,而她对着梅枝无言静立的那一幕。
这女子生得那般美丽,眉间却暗含哀愁。天涯海角漂泊已久,宋子玉不禁对她的孤独多了几分感同身受。
方始影却有些怔愣,从未有人对她用这种语气说过这番话。
这陌生的男子,仿佛察觉到她的悲伤,竟也无端地语气哀怜,像是在这密林深处分享她的孤独一般。
方始影微微启唇,直觉心口闷滞,她不该做出这副样子的,她不该叫任何人看穿自己。她硬生生要说出什么话来,好叫这人休要再来招惹她。
话未出口,却是先听得对方清朗温润的声线:“我原先住的地方,也有此等美景。每逢深冬,庄后梅林十里,有红梅灼灼,白雪皑皑。”
那声音字字清晰,带着干干净净的情感,把那无双的寒梅景致展开到她眼前来。
方始影本已准备好的话绕了个圈,又吞入腹中。
宋子玉又道:“所以我知道,得于梅林深处停驻细思,内心确能得到安宁。”
方始影抿唇。虽然看不见,却好像能察觉到那男子微微带着笑。
宋子玉将书递给她:“若有机会,我很愿意带你去那里看看梅花。”
他说得自然。仿佛只不过心中浮现出那如烟如霞的花景,便纯粹地邀人同赏一般。
方始影心头松动,这话状似冒犯邀约却又坦荡诚挚,实在叫人恼不起来。
她静默无言地接过书册,却隐约闻到一阵暗香,从那书页间散溢而出。
心下疑惑,却又轻轻地将鼻尖凑近了那书册。
“天气很冷,恐怕又要下雪,想要再赏梅的话,便摊开书册于室内细嗅幽香。我在里面夹满了花瓣。”
宋子玉的声音低低的,轻柔地传至方始影耳中。而他手里的竹篮,已是空空如也。
方始影心下一颤,轻轻抬头,看向一片漆黑里的那名男子。自然什么也看不见。
那人身影掩映于梅林之中,然而清光作证,其人恰如夕风初雪,光华内敛。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短,但是想把子玉和始影的初次互动单独放一章。
明天挤得出时间的话,就再写一章。
话说这本我打算写小黑屋的诶。但是照小顾现在这样,我借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把小温关进小黑屋。( ̄▼ ̄)
第32章 
苍山在侧,江面横劈而来,水色深碧,层层涟漪自一只乌篷船周围荡开。
那船上正立着个精瘦的黑衣男子,他生得英气十足,眼神锐利清明,虽站在船上,却恭敬对那岸上一人道:“教主,木雾寨传来消息,几月前确有关于归阵的消息传来,只是被那李诚刻意截断了,才未上报。”
顾枳实手中拿着一只深口瓷瓶,风从他侧面吹来,一丝头发浮荡在眼前,显得他有些漫不经心:“李诚藏了什么?”
“关于阵法的一张残卷。”黑衣弟子递给他用丝绢包好的一张纸。
顾枳实展开那图纸,轻声念道:“转生之人身负残魂暗影,遇之可见追者与其并列而立。”
他将那纸收入怀中,眸色深沉,道:“果然是邪术。”
那纸上仅仅记载归阵,却在最后的空白里写着“若有他愿,可”,至此则戛然而止,实在吊人胃口。
若这归阵的全本也如顾枳实所有的那本相同,则也应该包罗万象,宝贵非常。
“如此宝书,平白叫人撕去一页,任意流传吗?那持书者如若不是傻子,便是刻意为之。”顾枳实道。
黑衣弟子道:“这残卷来历实在古怪,仿佛从天而降,我们的弟子觉得此阵根本是无稽之谈,但还是心存疑虑,才上报舵主。”
顾枳实看了眼手里的瓷瓶,眼神变得晦暗:“偏偏有人信了。李诚,大概也如许漪漪一般,看到了他想追回之人。”
黑衣男子躬身:“教主,是否还需属下继续保护温公子?”
“不必。他有我就够了。”顾枳实微弯嘴角,又道,“许漪漪对他什么也没做,倒真是个好姑娘。”
那日顾枳实去镇上找医师,却并非真的信任许漪漪,吞云教中最隐秘的高手方敬正潜伏在那木屋外头。
若出任何意外,都以保护温曙耿为前提。
顾枳实愿意与温曙耿两人同行,像什么也没有一样彼此依靠。所以他带他借宿许漪漪家,亲去找陈大夫,仿佛真的只有他们两人在路上。
但是,顾枳实能够在许漪漪面前卸下心房,像一个单纯的青年——温曙耿以为的那样,暗地里却不可能让她有半分可乘之机。
方敬似乎有些局促,但还是说出自己看到的东西:“那日许漪漪脱掉衣服,试图诱/惑温公子。”
顾枳实脸色顿变。
方敬又道:“温公子闭上了眼睛,没有看。然后两人聊了许久,她似乎很是悲伤,温公子一直在安慰她。”
顾枳实又放松下来,细细地看着那只瓷瓶,轻轻叹息了声:“他本就那样温柔,许漪漪喜欢他也是情理之中。”
方敬垂着手,忍不住问道:“教主,接下来您打算如何?”
“如何?”顾枳实重复道,转头看向他,隐约露出一点笑意,“自然是与吾师携手同行。他教我怎么样,我便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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