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步之后,流年已远》第117章


“你发现了么——”
饭菜做好裴炯进偏厅喊沈一一,其时她正聚精会神画石头。她这次画得是廊下的两株照水梅,深赫色的树干已着完色,嫣粉的花瓣细细描。裴炯喊她三次她都没反应,要裴炯近前握住她执笔的手她才抬起头,“刚挖嘚冬笋伲烧好朆?偶饿到则,要切饭!”
裴炯点头,“先洗手!”
她便乖乖伸直腿由他换好鞋,再独自蹒跚着走去卫生间。
“别担心,在家或外头路况好的时候她是能自己走路的。不过也就这两年。之前都是用拐杖,还走也走不久。”余光瞥了一眼纪小鄢,裴炯声线平板地解释着,“是大脑右半球受损影响到她左侧肢体的行动力。四年前她苏醒后有三个月连翻身都翻不了。后来拄着拐杖勉强能自己去卫生间,又对画画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我带她去拍过脑CT,CT片子寄到美国和比利时的大脑研究所,得到的回复都是右颞叶神经元已坏死,因此被激发出绘画的天赋。而她语言功能的部分丧失也是由于布鲁卡区被波及——她真正能跟人交流是在到了常州后,我们先在市区住了半年多,天天出去听人说话四处逛,她才从简短的单字表达发展为整句。搬来这里后,傈阳话与常州方言的区别她适应得也挺快,尽管不会说,可大致听得懂。”
“为什么能带她拍CT、寄CT却不送她去就医?四年时间如果有专业优秀的医疗团队她也许恢复得比现在好!既然敢偷走她就该也勇于救治她!这样躲着靠上网咨询就能治好她了吗!”寻丝鬼打的那沓A4纸被纪小鄢狠狠甩上了裴炯脸,愤怒中纪小鄢绿色眼眸几欲发出狼一样的光。
古人云“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俱不共戴天”,裴炯偷他女人藏他女人还不是最最可恨的,最最可恨的是他明明晓得她有病,还不带她去医院!“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最新研究表明人的记忆并非存储于某个特定的区域,也就是说即便一一的海马、杏仁核、神经元、皮质、灰质统统都坏死,也不意味着一一的记忆会绝对、全部、永久性遗失!可你却贻误了头三年的最佳治疗期!你是希望她永远想不起来你给她的伤害从而留在你身边?还是想自欺欺人‘只要她不记得就可以当那些伤害不存在’?”
冷冷一笑裴炯反唇相讥道,“想不起来又怎样!难道你想看到她背负着过去的枷锁痛不欲生么?还是只要她能记起你再难过你也无所谓?你跟她才认识几个月?我们十几年的感情我都舍得她忘却,你又在这跳个什么脚!?”
“你混蛋!”一拳轰出纪小鄢怒吼,“她失去的就仅仅是记忆吗?你看看她连迈步都费劲,如果她一辈子丢不开拐杖你就让她一辈子做跛子?如果她一辈子不能说话你就让她一辈子做个哑巴吗?”
“那又怎样呢!”裴炯再反诘,头一偏,纪小鄢一拳杵中他嘴角,他连牙血都顾不上“呸”,反手回了一拳头。两人瞬间打作一团拆都拆不开,张秘书急得拽住裴炯直喊“和为贵”,江湛亦拉了纪小鄢臂膀连劝“有话好好说”。
可怎么好好说?
纪小鄢积攒了四年的洪荒之力一朝爆发几欲掀翻屋顶盖,裴炯也毫不示弱能踢两脚绝不踹一脚。
嘴还不闲着——
裴炯边打边吼:“她哑了瘸了残了傻了我伺候她一辈子我乐意!”
纪小鄢一记老拳正中裴炯鼻梁吼回去:“你凭什么替她做决定?!凭你自作聪明意气用事妄想替天行道给一一报仇结果间接害死了她妈妈?”
奋力挣开张秘书桎梏裴炯擒住纪小鄢手:“你说对了就凭我欠她的下辈子都还不清!”
纪小鄢也甩脱江湛束缚曲臂回勾另一手挥出:“那也不能剥夺她做回正常人的机会!”
裴炯弯腰急躲擒住纪小鄢手的胳膊猛力下压折肘撞向纪小鄢:“她永远不可能做回正常人了你趁早死心吧!”眼泪忽然夺眶涌出裴炯伤兽一样悲呼,“你看看我们打成这样她可有过来问一句?”
于纪小鄢一怔的工夫裴炯结结实实给了纪小鄢肚腹一下子,尔后在纪小鄢弓身忍痛的本能反应下,裴炯一脸血泪地惨然笑,“是,你说得对,她失去的不仅仅是记忆,她失去的还有调节情感的能力。因为颞叶与边缘系统损伤令她非但不会表达爱、感受爱、回应爱,她对人的关注也停留在最浅显的好奇上,甚至是冷漠的。不信你现在就杀了我,看看对着我的尸体她可会哭一声?大概她顶多问两句:裴炯伲嗲格了……”
鼻血大片大片滴落在裴炯衣襟与青白地砖上,混着他哀恸的泪当真是血泪斑斑啊,江湛张秘书乍闻此耗俱惊得失语了,纪小鄢则抚着剧痛的肚腹苦苦笑了笑——原来,还有大礼包在出其不意地等着砸中他;原来,比沈一一的忘却更令人难过与无力的事,是她再也不会爱……
作者有话要说: 一、本章中沈一一问纪大叔的“伲囊佬啊?伲弗开心伐?伲哪为哭啊?伲嗲事体哭啊”这几句,翻译成白话就是:你怎么了?你不开心吗?你怎么哭了?你为什么事哭啊?
别的本章中沈一一说的常州话,联系情境再看字面,我想大家应该都能看得懂。
不过真正去听常州话,那些个完全迥异于普通话的发音与用法,以及字与字间嗲嗲的语气助词们,至少我这个外乡人是完全不懂的,所以纪大叔蒙圈很正常。甚至他能猜出一句已经算得上厉害了。
二、
看到这,我知道,你们大概想要一巴掌把我呼死了。我也知道,终究我是失言了。原本想全部写完一起发,可被大结局折磨了三个多月快要阵亡的我实在受不了了要崩溃了!!!
所以,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再这么自个儿闷头憋下去,我真的会疯掉了。
至于尾声(四)啥时候能出来?
呃,已经写完了三千多个字,估计,很快也会鼓捣出来吧。
三、这篇文开得实在太久了,当年促使我开文的那篇报道已经找不到了,但我仍记得里头的女孩重刺激下脑组织大面积损毁,不仅完全失去行动力,还不能言语亦对外界失去所有的感觉,轮椅里一坐就是整八年。
而她的爱人是一名收入颇丰的工程师,不离不弃地一直照顾她。报道他们时那女孩儿仍然无知无觉地坐在轮椅里,她是否能康复能苏醒?医生的答案是几乎不可能。
但她的爱人仍然不放弃,说结婚时他说过无论贫穷还是疾病都不能使他们分开。
我记得我当时看得特别特别的感动。就想着把他们作为原型写出来。
当然我终究不忍心让沈一一也像那报道里的女孩那么惨。所以我让沈一一能走能说还get了画画的新技能。
我想这也是小言不同于现实的温暖之处吧?即便我承认我写得狗血写得俗套,但我还是在边写边崩溃的过程里,亦获得了稍许的抚慰。
……
最后,还能受得了的亲爱的们,请再耐心等等我。
爱你们!
☆、尾声(四)
当草杈闪闪发亮稻草堆在火上
当风吹向空旷当风吹过思量
马群忘记了飞翔青草向群星疯狂地生长
谁从妳开始谁在妳结束?
谁又放弃了天堂放弃了暖和光?
——傅旭华
这一架打完了,两个势不两立的男人也消停了。裴炯说,“走吧,去餐厅。一一不能吃太多,为了不让她撑着,我告诉她必须要等我上桌才能动筷子。她也很听话,不见我去必然是老老实实坐着的。我给你们也带了份,吃不吃随意。不吃去看她吃,也行。”说完他连脸也不找东西擦一把,就那么五彩斑斓地率先转身出去了。
江湛近前拍了拍纪小鄢,以眼神询问他“你不要紧吧?”。纪小鄢摇摇头,左手摸出块手帕绕着右手随意缠裹上一圈。江湛“啧”了声,“下手够狠的!”刚刚纪小鄢一拳固然打裂了裴炯的嘴角,他自己右手拳峰却也被裴炯牙齿硌得破了皮。“等下可不能再上演全武行了啊!”江湛不放心地叮嘱着,“我们要理智抢人以德服人,啊!”
纪小鄢凝眉不语,他哪儿还有力气再揍人。体内的洪荒之力发泄殆尽后,唯留不尽的荒凉与疲惫。江湛亦长叹一声,“去看看吧。”
餐厅里,裴炯刚给沈一一盛了半勺白米饭。直径800mm的圆餐桌上,挤挤挨挨摆满了菜:一道百叶结煨红烧肉,一道目鱼仔炒茭白,一道傈阳特产炒白芹,一道用新挖的冬笋做的烧二冬;另有一盘凉菜是如意菜,再加一盅白萝卜排骨汤;有荤有素有凉有热卖相也不错,真难为裴炯,这么短的工夫怎么鼓捣出来的。
似是看出江湛眼底的疑惑,裴炯边给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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