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集》第26章


快乐的时光总是看不到尽头,然而只是下一个转角,却可能就是尽头;痛苦的时光总被我们认为短暂,但如果不回头,痛苦就无边无际。苏木梨沿着那条公路走了好远,才看到地上有两条被夕阳拉长的身影,她轻轻地转身,看到沉默的牧子深;牧子深绷着脸,深沉的好像一尊雕塑。她忍着疼痛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然后艰难地挤出莲花般的笑容……对着牧子深,也对着那天下午的夕阳,也巧合地对着站在那栋楼顶流泪的左朝歌。
左朝歌迎风站着,像一位将军,打了败仗的将军。他想起几年前为了成全牧子深,他主动放弃秦爱人,带走了苏木梨,然后就异常顺利地爱上了苏木梨;但后来回芜城,他看到牧子深一个人在桃李园下的独家小院徘徊,一个人在他们三人曾经相约的地方留恋,他似乎有些懂了,即便换作是牧子深带走苏木梨,也能轻而易举的就产生爱情;然而驻守秦爱人,却注定是没有结果!由此他觉得愧对牧子深,所以再回去芜城,就绝口不提见牧子深的事,他都不提,苏木梨自然也不会偷偷地去见……
现在,为了成全苏木梨的人生,他或许又要犯同样的错误,但这次他却没有愧疚,也没有过分的伤痛,他甚至窃喜,苏木梨总算甩掉了他这个累赘,可以过自己美好的人生了……
☆、相安
相安
冷石街的拆迁工程一天天接近尾声,那原来破败相连的一座座独家小院,如今成了满眼荒凉的相连一片废墟。唯独那后街上,第三棵百年李子树下,冷氏的宗祠还和以往没什么两样;施工队早就包围了那棵李子树和宗祠,但迟迟没有动手,据说是开发商还没有跟冷氏一门谈妥,所以就搁置下来。
冷石街这个名号是百年前流传下来的,顾名思义,因为最初是姓冷的人用石头在这里建了房子,所以就叫冷石街;据老一辈人说,鸦片战争以前,冷石街上没有杂姓,后来鸦片来了,冷石街上开始有了杂姓,而且越来越多;到了牧子深记事的时候,冷氏就只剩下冷石街的后街,不足整街三分之一的一座深宅。那宅子常年没有人住,但每年清明和个别日子,就会有一群穿着讲究的男男女女老人孩幼,像一道风景线那般穿过冷石街,走进那深宅,然后这一天整个冷石街就飘散着浓郁的香火味……后来那一片深宅就被拆了,拆得只剩下一棵粗壮的李子树,和那树下的一座宗祠,还多一个老头专门看守在那里。深宅拆了之后,就一直在断断续续的施工,几年之后人们才大概看出些眉目,是要在那片深宅上建别墅,但这别墅到现在建了有十年,既没落成,也没有让人惊艳的设计,只是一排三层的毛胚空壳,终日杵在那里……
没有谁知道冷氏家族现在有多庞大,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做官还是经商,若不是现在冷氏宗祠成了钉子户,也大概不会有人能想起他们。以前牧子深几乎看不到那宗祠,就连那李子树也只能看个茂盛,但现在牧子深再去自家的废墟,一眼就能看到那漆红大门的宗祠和粗壮的李子树。牧子深看着就觉得担心,担心这宗祠最终也像他们的房子一样被推到拆除,那毕竟是宗祠,住着不知供奉了多久的祖先神灵;再就是担心那棵李子树,这是冷石街最后一棵百年老树了,前两棵的下场都一样,修剪后被连根剔除,但愿这一棵不是同样的结果,但愿它能就留在这里,或者移植去别的地方。想着想着牧子深被几个小孩争吵的声音给打断,只能一个小孩说,这原来就是我家;另一个小孩却说这原来就是他家,诺,他曾经贴在墙上的奖状还破在这里呢……两个孩子争执不休,让牧子深觉得可笑,有什么好争执的呢,现在已经是废墟了,将来也不会再是你们的家,呵呵,小孩就是小孩!
牧子深看着脚下枯索的葡萄架,确认这就是原来的自家无疑,心里顿时一阵伤感,为葡萄架觉得不值;房子当年是买人家的,这棵葡萄却是他亲眼看着母亲栽下的,十年了,那一株幼苗长成盘着的龙形,护在那院子上空,遮挡了多少次风风雨雨,陪伴了牧子深多少个静悄悄的月夜;现在房子拆了,安置房没有单独的院子,以后再分房也不会有单独的院子,这葡萄架就只能弃了,换回的是作价几百块钱的赔偿。想到这牧子深又觉得小孩其实并不可笑,他们那么小那么认真的回来废墟上找自己原来的家,他们是真实的,纯粹的原始居民,不受利益熏陶,不受世俗牵绊;像自己的父母,拆迁前就回来忙着补办各种手续,拆迁后又忙着追要各种款项,但这片倒下的为他们遮风挡雨二十几年的废墟,他们却从没有回来再多看一眼的意思;但他们也都是从小孩慢慢长大的,从小时候纯粹的原始居民,到长大后拆人家的房子,盖楼赚钱……人就是这么长大,社会就是这么发展,有些事你不干终究别人会去干。牧子深不愿再延伸的想下去,因为再想下去他就要问自己,毕业后五年十年,会变成怎样的人;还会为一棵百年老树担心?为一片废墟伤神?
想到未来牧子深就着急离开这片废墟,因为自己是二十二岁的男人了,像现在这样的金钱社会,却不着急生财之道,整天带着些迂腐应景怀情,简直就是新一代悲哀的代表。但牧子深逃回家里,也只能是发呆而已,学校已经停课了,毕业设计正在缓慢地进行,多出来的时光,他诚然无所事事;想着看几本书,但又觉得书上堆积的文字不如那废墟上堆积的碎砖好看,于是终靠在那窗前,等着那拆迁工作圆满。
母亲傍晚回来的时候,拿进来一封信,说是北京寄过来的。牧子深就知道那是苏木梨寄过来的。上次两人一同从广州回来,苏木梨一路没什么言语,把她送回家后不久,她再打来电话,人已经在北京了,天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但她自己保证说自己过得比以前更洒脱了,而且在电话里一阵一阵地笑给牧子深听;牧子深很想说一句你不要勉强自己,但总觉得不合适,最终也没有说出口;于是就陪着她笑,笑过之后她说自己已经申请去英国留学了,如果成功的话她就可以去剑桥大学。牧子深瞬间联想到那宽阔的太平洋,一望无际,就问苏木梨会不会去的太远了,苏木梨在那头“呃?”了一声,他立马又改口开玩笑地说会不会去得太晚了,他有个朋友叫徐志摩的,在英国还是“日不落”的时候就已经去过了。苏木梨就嗔怪他在瞎扯些什么,不能好好地说些告别的话吗?牧子深就听她的说了一大串再见保重照顾好自己诸如此类的临别赠言;等挂了电话牧子深将那话筒冷冷地丢在桌子上,忿忿地自言自语道:“告别的话是在电话里能讲得完整的吗!”接着他就坐在沙发里看着墙上那张世界地图发呆,英国,剑桥大学,徐志摩,林徽因;呵呵,徐志摩不就是在剑桥碰到林徽因的吗?牧子深觉得自己真的要同苏木梨告别了,不为别的,就为徐志摩提到的“康桥”这两个字;这两个字虽然是与自己隔了太平洋的一个陌生的国度,但就冲徐志摩在诗里那矫揉的描写,牧子深觉得任谁去了都应该不负这青春年华,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牧子深从母亲手里接过信,是费了一番周折的,母亲认识字,也认识苏木梨,知道那是个大眼睛的深酒窝姑娘,就非要牧子深说说,跟人家什么关系,是不是玩浪漫呢,都什么年代了还用写信的方式沟通。牧子深觉得奇怪,母亲何时变得这么琐碎而且喜形于色,就讪讪地问母亲是不是拆迁款到账了;母亲大惊,追问牧子深怎么知道,牧子深就无奈地说你全写在脸上了;母亲吓坏了,把信丢给牧子深就跑去照镜子了……牧子深偷笑之余也惊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成为拆二代了……
信的确是苏木梨寄来的,邮票是一枝桂花,这简单的细节,让牧子深觉得这封信不会简单。
事实如他所料,信是她离开北京去往剑桥的路上才寄出的,她在信里说自己一直犹豫,要不要寄出这封信,因为或许就是牧子深在读这封信的这一刻,她可能已经后悔。牧子深心烦意乱的跳过这些苏木梨心烦意乱写下的前奏,看到了一个于他真实的,去掉伪装和沉默后的苏木梨。
苏木梨说自己之所以去英国,就是想要忘掉这里的一切,多年后再回来,哇!时过境迁,沧海桑田,所有人都变了,也包括她自己;那时候大家再聚在一起,谈青春,说往事,说谁曾爱过谁,谁曾伤害过谁;等到了那个时候,爱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