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宫里头,柳乘风同样得知了两个内阁大臣觐见的消息,再加上他在宫中耳目众多,听闻到消息之后,那第二次做父亲的喜气不禁消散了一些,连忙前来觐见张太后。
张太后显得很是沮丧和疲惫,看了柳乘风一眼,慢悠悠的道:“哀家知道你来做什么?你是认为让人摄政很是不妥的吗?”
柳乘风直言不讳的道:“不错,微臣就是这个意思,太后可莫要忘了,英宗皇帝的前事,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切莫引发未来宗室相残。”
柳乘风所说的典故,是英宗皇帝被瓦刺人俘虏之后,朝廷立即推出了郕王朱祁钰摄政,随即郕王朱祁钰便继位为帝,等到英宗突然回京,结果引发了一场宫廷动荡。
柳乘风几乎已经认定,一旦那朱佑阮到了京师,过了些时日之后,若是皇上再无消息,大臣们定会得寸进尺,请这朱佑阮即皇帝位,而朱佑阮已经摄政,军政尽皆握在手里,到时他要登基顺理成章,谁能阻止?眼下最好的结局就是阻止此事,否则一切悔之晚矣。
张太后神色黯然,道:“哀家岂会不知道你的道理,其实你说的没有错,可是哀家还有选择吗?”说到这里的时候,张太后悲哀的看着柳乘风,道:“哀家的儿子不争气,现在闹到这个不可收拾的地步,若是再坚持下去,只会引起更多人不满,大臣、宗室甚至是百姓,若是再有人背后鼓动,那就是不可收拾的局面,眼下哀家只能妥协,只能暂时拖延时间,只是但愿,皇帝能回来,趁着这生米煮成熟饭之前,好好来尽尽他做儿子做皇帝的责任,假若他真的再不回来,哀家虽被尊为皇太后,又能奈何?”
一番话里带着沮丧,带着灰心,张太后累了。
柳乘风道:“可要是将来皇上回来呢?”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这样做,无疑是断了朱厚照的生路,一旦让大臣们得逞,百官们拥立了朱佑阮,朱厚照的地位就极为尴尬,到了那时,人为刀徂我为鱼肉,一切的主动权就都掌握在了别人手里。
第九百六十八章:谁也别想让本王万劫不复
张太后叹息一声,道:“皇上还能回来吗?都已经过了这么久,现在到了这个地步,哀家又能如何?柳乘风,你不必再说了,哀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哀家不只是皇帝的母亲,更是大明朝的太后,你应该明白哀家的苦衷。”
柳乘风脸色冷了下来,随即道:“既然如此,那么微臣希望立即回廉州去,京师的事,微臣已经不想再管也不能再管了,还请太后恩准。”
到了这个地步,柳乘风确实萌生了退意,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回去做自己逍遥自在的楚王舒坦。
可是张太后却是摇头,道:“不可,柳乘风,哀家希望你留在这里,你还不明白哀家的用意吗?让朱佑阮摄政,再将你留下,这就是哀家的主意,若是连你都走了,皇上真有回来的一天,他该怎么办?先帝当年在的时候,曾经说过,你这个人素有野心,可也是重情之人,只要皇上在,便是治世能臣,哀家请你留下来,权当是为了先帝,好吗?”
张太后这一次,不敢去直视柳乘风的目光,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
柳乘风叹了口气,道:“太后既有所命,微臣亦是无话可说,可是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太后叹道:“你是哀家的女婿,是哀家外孙的父亲,我们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你直说无妨。”
柳乘风咬牙切齿的道:“若是安陆王规矩,微臣无话可说,可是他若是心有图谋,那就别怪微臣不客气,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请太后见谅。”
他留下这句话,阴沉着脸向张太后行了个礼,道:“微臣告退。”
随即,昂然出宫。
张太后与大臣们达成了协议,在这一点上柳乘风并没有责怪。政斗本就是斗而不破相互妥协的过程,莫说是太后,便是皇帝在适当的时机中也必须妥协,除非是太祖皇帝,否则参与到这游戏之中,就绝不可能一切都遂自己心愿。
柳乘风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某些人的冤枉终于达成。这些人……终于亮出自己的底牌了。他们有底牌,柳乘风也有自己的底线,这个皇位,除了朱厚照之外其他人都是休想。
这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感情用事,而是涉及到了柳乘风的根本利益问题,柳乘风现在的一切刚刚稳固,一旦出现了变数,就可能所有的心血都付诸东流,他的藩国若是没有大明的支持。甚至大明在背后使绊子,甚至可能会有倾覆的危险,还有他的商贸,他的海贸,他的诸多努力。
这些……都是柳乘风时下拥有的东西,是他一刀一枪挣来的。该是他的就是他的,柳乘风不会给人威胁到自己。
他冷着脸去见了太康公主一趟,勉强挤出几分笑容看了自己的孩子,孩子已经赐了名,叫柳子曰,这名字……柳乘风无言以对。
随即他便出了宫去,半个时辰之后。陈泓宇就已经招进了王府。
陈泓宇见柳乘风脸色阴沉,大气不敢出,束手待命。
柳乘风背着手,目光若有若无的在陈泓宇身上落下。慢悠悠的道:“皇上还是一点都没有消息吗?人怎么会一下子凭空消失,说不见就不见,既然皇上出走,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现在耽误了这么久,岂可一点线索都没有?”
陈泓宇惭愧道:“眼下连缉事都派了出去,可是仍然没有结果,不是弟兄们不尽力,实在是……是……”
柳乘风压压手,叹道:“你们的难处,本王也知道,并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们能更尽心一些。这一次本王叫你来,是有事要交代你。”
柳乘风的脸色变得更加严肃起来,道:“最近安陆王那边有什么动静?”
陈泓宇道:“安陆那边,倒是没有什么动静,哦,是了,前些时日,湖北巡抚倒是去拜谒了一趟,不过具体说了什么,却是不知,不过当地巡抚偶尔拜谒藩王,代表朝廷安抚宗室,道理上是说的过去。”
柳乘风道:“眼下这个时候,道理什么都是假的,从今往后,安陆王府要重点监视,还有内阁、六部,所有的坐探、密探都要启用起来,朝中的官员今日见了谁,晚上和谁说了话,这些都要记录在案,不容有丝毫的闪失。还有,这件事要隐秘,尽量不要让人察觉,总而言之,从安陆到京师,所有人的动静本王都要知道,人手不够,就从其他地方抽调,内厂、东厂、西厂,一切都凭你做主,总而言之,本王到时什么时候问你哪个人的行踪,你要立即通报,明白了吗?”
陈泓宇身为新任的特务头子,这朝中的事岂会不知,忍不住骇然的道:“怎么?朝廷那些人真要迎圣?”
柳乘风冷笑:“迎什么圣,藩王就是藩王,想做皇帝,哪有这么容易,有些人等不及了而已,就让他们痴心妄想片刻。”
陈泓宇憋红了脸,期期艾艾的道:“殿下,太后答应了吗?”
柳乘风道:“太后已经下旨,让朱佑阮进京摄政。”
听到摄政二字,陈泓宇松了口气,忍不住道:“看来时局还没坏到一塌糊涂的地步。不过殿下不得不防,一朝天子一朝臣,摄政王代天子行事,殿下还是及早远去廉州的好,卑下不才,全凭殿下提携才有今日,只怕摄政王入京之后,到时定不为摄政王所容,殿下若是不弃,卑下愿随殿下去廉州。”
“去廉州?连本王都脱不了身,你以为你能脱身?”柳乘风叹了口气,道:“有一句话叫做,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可是现在看来,你我何止是逆水行舟,便是想退,也无路可退了,太后已经再三让本王留下,太后的心思其实很简单,就是利用宗室摄政来安抚人心,再用本王来遏制摄政王,太后固然圣明,却是忘了,我毕竟姓柳,用我来遏制摄政王,一旦等到摄政王得势,那本王就万劫不复了。”柳乘风冷笑,看了陈泓宇一眼,道:“可是本王告诉你,谁也别想让本王万劫不复!”
陈泓宇惊出了一身冷汗,心里却也变得坚定起来,到了他这个位置,朝三暮四是不可能的,他是柳乘风的人,死也会被人认作柳乘风的鬼,楚王殿下已经表了态,他岂能无动于衷,陈泓宇毫不犹豫的道:“愿以殿下马首是瞻,效犬马之劳。”
柳乘风拍拍他肩膀,微微一笑,留了一句话道:“去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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